月上(30)
毕竟,他也不用耗费心力去防着此人了。
他这几日在房中歇息,温养身体,亦抽了些时间来翻阅了些古籍。
不过,与卫玉楼设想的安静不同,此刻的公主,并未放弃自己那狠毒的想法。
“你确定看清楚了么。”公主穿着一身华丽的襦裙,头上戴着红宝石花冠,她手中拿着一把团扇,这精致奢华的团扇上,绣着桃花的纹样。
她身躯微微前倾,眼神紧紧地盯着跪坐在下边的寒梅,看其神色,似乎有些紧张,“她真的已经走了?”
“……是的,公主。”寒梅添完香,将手中的物什随意地递给了身后的一名婢女,“有人亲眼所见,四公主昨夜已经动身,回到上清观中去了。”
“更何况。”寒梅顿了顿,“山陵崩后,新皇登基,四公主若是被人发现出现在了京中,怕是会有麻烦。”
那倒确实。
闻言,宫画晩蓦地笑了,“倒是我忘了。”
三年前四公主宫画雨意图插手朝政之事,被先帝发现,先帝不喜女子干预政事,是以,便只得使其“病故”,而后送往上清观中清修。
其实说起来,她对自己的这个皇姐,倒是也有几分敬佩之意——先帝专横独断,手段又暴烈得很,在这般情况下,她居然还能干预政事,也算是胆识过人了。
只是敬佩归敬佩,总的来说,她对自己这个皇姐,还是惧怕更多一些的。
而现如今,四公主终于回去了,这也就意味着,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没有人,能够约束她了。
如此想着,她只觉得自己通体舒畅,恨不得马上便提刀,亲自砍了那个碍眼的驸马。
只可惜如今乃是离王当权,若是她行事太过嚣张,他怕是不会庇护她。
驸马一事,还得慎重考虑啊。
她放下了手中的团扇,闭目沉思。
“公主。”此时,寒梅却走上前来,附在她耳边,悄声道:“奴婢有一计。”
而后,二人耳语片刻。
语闭。
公主面上笑意更深,她伸出手来,笑着点了点寒梅的眉心,“还是你聪明。”
“——就按你说的办吧。”
这一次,她一定要与他的苏郎在一起!她要光明正大地,成为他的妻子!
……
今日晴光正好,卫玉楼刚喝了药,便听闻了公主在红袖招设宴的消息。
而后,便有侍从来汇报,说是公主邀请自己一同前往。
而卫玉楼以身体不适为理由,回绝了。
红袖招是京中的一处风雅之地,京中许多达官贵族都喜欢在此地设宴款待友人,公主在此设宴也很正常,只是她那般厌恶自己,又怎么可能邀请自己去。
其中,必有阴谋。
是以不论那侍从如何地舌灿莲花,他都始终坚定地选择了回绝。
然而那个侍从却始终不依不饶地,甚至还将先帝抬出来压他,说什么先帝赐他探花之身,又赐他尚公主,这是天大的恩情,而今先帝一去,他便连公主的请求都忽视了。
说着,那侍从眼珠子一转,甚至还要大喊大叫地让街坊邻居评理。
卫玉楼:“……”
卫玉楼烦不胜烦。
这般市井的招数,他全然招架不来,更何况那宫画晩是公主,而他是驸马,于情于理,他都要对公主俯首帖耳。
那些所谓的“街坊邻居”们又不了解其中内情,若是说起来,定然会说他目中无人。
是以,为了不使自己名声染瑕,他不论如何,都要去这一趟。
更何况“红袖招”的幕后主人乃是离王,如今离王监国摄政,权势滔天,碍于离王的情面,她应当也会收敛一二。
如是想着,他揉了揉太阳穴,穿好衣衫束好发后,这便出了府。
.
卫玉楼跟着那侍从,来到了一处雅间。
而这雅间之中,已是一派觥筹交错之景。
他在席间看见了一些氏族子弟,当然,也有在朝中担任官职的官员。
诸君推杯换盏,很是热闹。
这么多人在场,想来她是不会乱来的。
如此,他稍稍松了口气,而后换上了一抹温柔的微笑来,“卫某来迟了,当自罚一杯才是。”
说着,他于席间落座,而后端起了面前的酒盏,一口饮尽。
当然,公主席间的酒,他可不敢喝——谁知道里边会不会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药物。
是以,他以袖掩面,使了个障眼法,从表面上看,他似乎真的喝了这酒,然而实际上,他却将那酒悄悄倒掉了。
“……”
卫玉楼原本打算,自己在这儿小坐片刻,便借口身体不适离开,然而他刚刚站起身来,还未开口,却见那公主身边的大婢女寒梅走了过来。
此女仪态端庄,姿态恭敬,手中还端端正正地端着一盏酒,从表面上看,似乎看不出什么来。
然而他却笃定,此番,来者不善。
果然,下一刻,寒梅低下头,将酒盏平举过头颅,这样的姿态,无疑是极其卑微,极其驯顺的。
“先前公主与驸马有些误会……公主心怀歉疚,这几日来茶不思饭不想,已是消瘦了许多。”
寒梅说着,声音有些哽咽,“……还望,驸马能够怜惜一二,满饮此杯。”
呵,满饮此杯?
卫玉楼心下冷笑,怕是饮尽了这杯中的酒,他便要即刻毙命了!
公主命人送过来的东西,他是连碰,也不敢碰的。
是以,他只是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来,而后推辞道:“我身体实在不适,刚刚饮了一杯,已是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