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太傅(47)
只是她一直杵在那里, 终究不算个事,一婆子想了想, 还是推开人群过来好言相劝。
“小娘子回去吧。”
婆子行个礼开了口。
“这里有奴婢们照料三公子, 不会有任何闪失的。”
“我陪着他。”
符柚眸中忧虑, 视线紧紧盯着卧床而憩的自家先生,执拗地不肯动。
“这……”
婆子面露难色。
“小娘子身份尊贵,您留在这里, 实在于礼不合。”
“他是我的先生, 我怎得就不能照顾他了?”
她忽得来了气。
“我在这里不会给你们任何人添乱,有什么要做的该做的都可以嘱咐我。”
“好了。”
江淮之饮下一盏清茶, 嗓音净了净。
“我并无大碍, 柚儿想在便在, 你们都出去吧。”
“是。”
小家主都护短了,那婆子终于松了口。
“三公子好生休养, 奴婢们候在门口,您随时吩咐。”
说罢,丫鬟们放下手中活计,都跟着出了屋,最后一个瞧着风大,迟疑一下还是带上了门。
符柚噘噘嘴,蹲在个铜制嵌玉百鸟纹暖炉旁,持着炉棍拨了拨正旺的炭火,瞧着很是不高兴。
“咳咳……”
她有些尴尬。
怎得学别人拨个炭火,都能给自己呛着。
江淮之却是笑了。
“这种事情哪里轮得到你来做,过来坐吧。”
他声音很是温和,与白日里并不太一样。
“怎得还闹上脾气了?”
“没有……”
她小步蹭到他床边,小手绞在了一处。
“就感觉你房里的人好像很不喜欢我一样,一直在赶我走。”
她开口委委屈屈的,颇有些撒娇的味道。
“你的身份摆在这里,与我独处一室,的确是于礼不合,也不要怪她们。”
他耐心很好。
“若不是你我之间有师生之谊,想来在这件事上,她们未必肯听我的。”
“师生……又怎么了么?”
符柚垂着头,声音很小。
“先生最近都没怎么训我了,连我闯了那么大的祸,也是一下子就原谅我了。”
似是没想到她话题转得这般跳跃,他微愣一秒,苦笑道,“是么。”
好像也是的。
若不是她提,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变化。
“是呀。”
想起方才那个温暖的怀抱,她小脸不自觉又红个透,连忙不敢说了。
“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多亏了你来。”
江淮之接过了她重新倒满的茶。
“真的没有事,不哭了好不好?”
被人反过来安慰,她羞得更狠了些:“没有哭了啦……”
她跺跺脚,到底是闲不住,起身又要去将窗子关了,那微凉的风透过雕花窗洞直吹尽骨髓,她害怕他受了凉。
孰料刚一抬手,却被一道温温和和的声音制止了。
“窗子开着吧。”
符柚是个心还算细的,当下便疑惑了。
她记得第一次来江府拜访他的时候,她觉得冷要关窗子,就被他拦下了。
这屋里上好的檀木炭火烧得很旺,窗外的风却是极凉,也不知屋内人到底是冷是热,这不是更容易得风寒么?
似是读出了她心中所想,江淮之抬抬手,示意她重新坐过来。
“此事本无人知晓,只是意外被你撞见,想来也瞒不了你什么。”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她连忙表了态。
他沉吟片刻。
“我不能待在不通风的地方。”
很简短的一句话,她却认认真真点了头。
“就是什么时候都不能关窗子吗?”
“嗯,也可以这么理解。”
他想了想,试图同她讲明白。
“不通风不透气,没有光亮,封闭起来的小屋子,我会心慌脑昏,很不舒服,就如同方才在地下牢狱时一般。”
很奇怪。
对于眼前的小娘子,他未设任何防备,明明胡诌一个理由便可以糊弄过去的,却偏偏好好与她讲了。
或许只是自己觉得她笨,知道了也不会威胁到他什么?
“那为什么先生还要进去?”
她想不清楚了。
“守卫们说李乾景有事先走了,那肯定他走的时候你没有事情,为何不跟着他一起出来?”
她圆圆的大眼睛扑闪着,似是盈满了担忧。
“一个人在里面,太危险了呀。”
江淮之听着听着,便展颜笑了。
“说过了,此事无人知晓。”
他也并未想到,此病症多年不犯了,偏偏撞在这一回的地牢里。
“哦——”
她恍然大悟,随即竟有几分雀跃。
“那我们之间,现在是有秘密的咯?”
“听个秘密这般高兴?”
“那当然了!只有最亲近的人才分享秘密呀!”
她眸底清澈得很,叫他看上一眼就有意识地控制自己挪开视线。
“胡言。”
饶是这么讲,他的语调中却是听不出来几分斥责之意。
“都快要长你一轮了,亲近什么。”
“先生不老!”
符柚有自己的逻辑。
“那这个症状是生来便有的吗?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还是我读书太少了,只要在这种屋内待上一会就会这样吗……”
她声音越来越小,眸中添了几分不知所措。
哪怕再迟钝,她也明显感觉到,眼前人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银灰色墨松纹锦被,不言语了。
她垂下了小脑袋。
那道御赐鹿托宝瓶烛台之上,烛心恰到好处地“噼啪”响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