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尚书她绝对有病(135)

祝全在仔细地端望自己的手，这是一双普通老百姓的手，关节粗大，皮肤粗粝，在他进入羽林卫之后，更添了许多细小的伤痕，虎口压着一块厚茧，但比从前增添了力气。

他如今可以轻易地握着一支长戈刺穿校场上的草靶，如果再遇到那样的险境，他大概可以不必那么慌不择路地逃窜，而是有底气和对方拼死一搏。

“诶，大哥！你知道我今天遇见谁了么！”

习荣的声音打断了祝全眼底泛起的深沉。

“是段郎君……”习荣猛吸一口气，“还有贺娘子！”

祝全那深沉幽邃的眼神瞬间清澈，他觉得可能是竹席太凉，不然怎么后背冒起一阵鸡皮疙瘩呢……

“哈？是吗？他们这样的身份居然会来河市街？”此刻，祝全的脑海中一声一声地盘旋着“姥姥”“姥姥”，往事不堪回首！

“嘿嘿——”习荣咧嘴笑起来，“贺娘子还夸了我的手艺呢！”

他忽然声音郑重，“大哥，我有种感觉，他们俩就是咱们的贵人！”

祝全的眼皮跳了跳，他没好气地摆手，虚掸着空气，仿佛听见习荣在说什么蠢话似的，“你感觉？不用感觉，他们已经是了！”

世事也挺微妙，从前把他们毒打一顿的是贺重玉和段行川，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对他们出手相助的也是贺重玉和段行川。

祝全感慨着，忽然心神有一霎清明，他像觉察了某个真相似的，悠悠说道：“这或许就是持心之正罢！”所以贺重玉他俩能悍然阻止祝全几个横行霸道，而等祝全他们沦为任人欺凌的弱势一方，他俩也能不计前嫌地相帮。

“大哥……你说的太精辟了！”习荣咂嘴，越听越觉得这句话颇有深意，如果现在他俩是面对面坐着，他一定为大哥竖起大拇指。

“当了官儿就是不一样啊。”习荣感叹，“大哥，队正是个很大的官罢？”

“那当然！队正才有资格着甲呢！”即使躺在床铺上，祝全说道兴处，依旧挥舞着他的两条胳膊。

“大哥，你穿上盔甲一定很威风！”

“那必须的！”祝全翘起左腿，一下下地晃动，他补充道，“明天，明天我就能领到我的盔甲了！”

即使所谓的“盔甲”，也不过是比起普通卫兵的军服，在胸口处多缀了一些铁片，但对祝全来说，那已经算是顶顶神气的一套铠甲。尤其是当他手持长矛，几十个归他管束的卫兵跟在他身后，那感觉可不是当年他领着一帮街头混混四处招摇可比得上的。

他们倒头睡一觉，等太阳照常升起，祝全能领自己的新盔甲，习荣又能多挣一笔银子，“明天”，对他们来说真是个美好的词……

晨曦照进贺宅的院落，如同撒落一地的碎金，苏子津就踏着这样灿烂的光芒走入贺宅的正厅。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内监跟在苏子津身后，他手里捧着个托盘，漆黑的檀木衬得盘中迭放齐整的衣袍红如丹火。

“我说，我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文官，陛下还真把我当成打杂的了……”苏子津趴在圆桌上，百无聊赖地敲着桌板。

“好了没啊，换身衣服至于这么磨叽么！”苏子津拉长了音调喊。他愤愤不平，觉得肯定是贺贵妃趁机报复他，害他好好的一个休沐日都浪费在给贺重玉跑腿上了。

朝凤楼一事随着今天这封圣诏明旨，终于尘埃落定，贺重玉高升了！

一想到这儿苏子津就气得牙痒痒，他觉得自己就是无辜走在路上，却被三个黑心肝的家伙一人踹了一脚的狗！贺重华这脚踹得还算轻的，只不过拿他撒个气，给贺重玉送个新官服——贺贵妃姊妹情深，这身官服可是用的她专属的顶级绣娘赶制出来的。

而对皇帝和贺重玉这两人，苏子津已经不想再多做评判，闹心！

等贺重玉穿着一身朱红锦袍踏入正厅，忽然就让苏子津联想到了什么叫做“蓬荜生辉”，词用的不对，但意思到了就行！他摩挲着下巴，啧啧称赞，“皎皎少年，温润如玉！”

皇帝的品行虽然时常滑坡，但他的品味从不缺席，看他挑出来的这些臣子，面如冠玉，挺拔如松，但那些人有许多毕竟已经上了岁数，哪像贺重玉啊，还是棵脆生生的嫩竹子，苏子津想，若是贺重玉望朝堂上一站，又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啊……

喜鹊摸着贺重玉的袖子，一直惊叹，贺重玉就顺手撸了把喜鹊的脑袋，喜鹊的头发软滑蓬松，跟撸猫似的。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其实很不适合做那种温吞的表情，”苏子津侧首看着贺重玉，嘴角勾起一抹笑，“很怪异。”

贺重玉面容隽秀，偏偏长着一双凤眼，衬得眉锋冷锐，若是冷着脸还好，一旦做出那种良善腼腆的表情，就好像猛兽无端地挂上笑脸，一定是要择机扑杀过来……当然，苏子津这么揣度，也可能是因为他本就心中有鬼，自然看什么都觉得不正常。

苏子津的话毫无根据，贺重玉淡淡一瞟，于是苏子津立马拍着桌，“对！就是这种表情！”

喜鹊毫不客气地挤兑他：“你是受虐狂么，别人给你冷脸都冻习惯了罢……我们姑娘这张脸，做什么神情都好看！”

苏子津不和小丫头计较，绝不是他吵不过喜鹊……他敲了敲桌面，好奇地问贺重玉，“快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子津这几日抓耳挠腮地思索，也没想出来贺重玉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能在好面子的皇帝手下做了“抬棺鸣冤”这出，不仅全身而退，而且还成功地加官进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