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尚书她绝对有病(163)

承平街其实不是初见，之前各种巧合之下贺重玉也见过这位容四郎君几面, 回回都是前呼后拥、盛气凌人, 少有这般蔫巴的时候，没穿以往那些描银绣金的衣裳，只着一袭素衫，异常简薄。

“负荆请罪嘛, 哪能容他惯常似的张扬！”容侍郎笑着指跪地的儿子, “这小子有眼无珠，是我管教不严，我也在此向贺主司致歉……”他双手托着一杯清茶捧到贺重玉面前。

“容侍郎的歉意我收下, 这茶却不必喝了。”贺重玉手腕一翻, 杯盏中的茶水就泼洒出去，连容霖衣摆处都溅上几滴水渍。

他头一抬就打算拔地而起，但在父亲威胁的眼神里又委委屈屈地跪了回去。

"此茶俗陋，贺主司看不上是应该的，您若是泼得不尽兴，这儿还有一壶……"容侍郎将茶壶往对面推了推，他已经费力做出伏低做小的姿态来, 不过兴许是养尊处优多年, 即使低三下四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像挑衅似的。

“容侍郎想错了, 我不喝茶，是信不过你们容家, 万一你家又有哪个旁支看不过眼, 往茶里下毒呢。”贺重玉倒了茶，两根手指却拈着茶盏一下一下轻磕着桌角。

“您说笑了。”他摆出温和的面孔。

“光是赔礼就这么郑重？容侍郎有话不妨直说, 何必遮遮掩掩。”

容侍郎惊异地看了贺重玉一眼，“好！贺主司快人快语，那老夫也就开门见山了！”他侧首给了容霖一个眼神，“你先下去，为父与贺主司有要事商议。”

待容霖为他们关上大门，容侍郎才笑着问，“不知贺主司对诚王是如何想的呢？”

“不自量力，懦夫一个。”贺重玉淡淡地开口。

屋里有片刻沉默。

容侍郎再复满面笑意，“那贺主司对陛下又是如何想的呢？”

这话教贺重玉不好再随心所欲，她面无表情地说，“陛下爱惜人才，不拘一格。”她话中那个不拘一格的对象正是指她自己。

“是啊，贺主司不过双十年华，已揽朝中高位，令父为一方刺史，令姐身居贵妃，满门荣耀莫过于此，全赖陛下圣明如炬啊。”

“可是您有没有想过，陛下春秋不复，龙驭宾天也是早晚的事，那时您如何自处，贵妃娘娘又如何自处呢？”

贺重玉抬眸瞥他一眼，而容侍郎唇边噙着的笑意更深。

“呵，原来你这是要拉拢我。”

“不错！”容侍郎点点头，“陛下这头猛虎已经老掉了牙，无法给予贺家太久的庇护，贺主司何不考虑正值青年的诚王呢？说来都是陛下独断，咱们两家原本就该是同气连枝的一家亲戚啊，舍妹在世的时候，还向我这个兄长再三托付……可惜了！”

“对于令父、令姐的遭遇，难道贺主司心中没有一丝愤恨么？”

“令姐入宫，原本就是个不幸的错误，即便她现在荣宠再多，日后真有可能拿到一道恩赦归家的旨意，却已年华不再，其中苦楚向谁讨问呢？”

“贺主司如今有力，何不助其拨乱反正，还令姐一条康庄大道！到时，还怕没有贺家的远大前程么？”

容侍郎越说越慷慨激昂，最后一个话音落下，情至极点，拂袖往桌案上重重一拍！

可贺重玉饶有兴趣地挑眉，“激将的话说完了，也该摆出条件了罢？”

容侍郎立刻跟道：“诚王！我只有这个目的！不瞒你说，容家屡屡起伏波澜，最终都是为了扶持他登临啊！”

“您若是愿意拿出明光纸的方子，诚王以及容家上下将感激不尽……当然，凭贺主司之智慧，今后若还有其他妙方，也不妨共享，咱们共举盛事！”

“至于回报嘛……”容侍郎端正了神色，庄重地看着贺重玉，“贺家如我容家，做两株扎根朝堂、屹立不倒的常青树，如何？”

“你也知道，我家就两个女儿，怎么会和枝繁叶茂的容家一样呢？”贺重玉似笑非笑地看他。

“储君的母族，难道还不够屹立长青么？”他眼中冒着一股精光，意味深长地开口，“小女驽钝，自该退位让贤，当初的亲事错失得可惜，容家与诚王都引以为憾，若能再续前缘，对我们两家都是幸事。”

这老头儿真敢开口，如今的诚王妃可是他亲女儿！贺重玉嗤笑一声，“你未免也太信口开河，天下还有放弃亲女儿去扶持别人家女儿的道理么？”

容侍郎轻叹，“若说没起这个念头是不可能的，不过一厢情愿罢了，比起生拉硬拽导致最后鸡飞蛋打，我还是更想要握得住的好处。”

这话一出，透露的信息还真多，贺重玉回想一番，发现她记忆中的诚王妃虽然摆着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但眉眼间总无意流露几分郁郁寡欢。

他话中透露的另一个意思便是——诚王对贺重华旧情未了。

不过那满城飞纸一出，管他几分真的旧情，最后恐怕都要化作羞恼憎厌了罢……贺重玉不禁冷笑，若是真心，这么多年怎么不见赵礐为姐姐求过一次情呢！

任容侍郎话说得再诚恳动听，贺重玉也不为所动，她眸中已透冷意：“我不会越过姐姐来和你们谈条件……这样罢，你若是能说动姐姐，今后刀山火海，我贺重玉义不容辞！”

“不过在此之前，咱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罢！”

话里话外、明里暗里都是拒绝的意思，容侍郎当然听了出来——找贺重华商议？她怎么不说找陛下商议！贺贵妃居于深宫，轻易不得出，他还能跑到后宫去和她老人家说，您快站到我们这边，你答应了，你妹妹也就同意了，作为回报以后一国之母的尊位就是你的了……他又不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