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尚书她绝对有病(196)
抱怨的话被段夫人听见了,段夫人也没摆出生气的架势,她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成天嚷嚷着忠君爱国、报效朝廷的儿子,未置一词,拂袖而去。
段行川当场就从愤世嫉俗的氛围里清醒过来,可他脑子转不过弯,他在想,陛下是明君,贵妃似乎也有苦衷,那到底是谁错了呢?流言蜚语,层出不穷,或许是如他这样的不分黑白的世人错了罢……
“你真行。”贺重玉很想掰过他的头好好看看他脑子是怎么长的,宁愿怀疑自己都不怀疑皇帝,老皇帝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
段行川一时拿不准她这是动怒了还是没动怒,只好讷讷地问:“你气我么?”
“没有。”
“你就是在生气罢?”
“我不生气,你说的都对,我不会生气。”她脸拉得能拖到地上,硬邦邦地回话。
你还不如生气呢……段行川悄悄抬起头,飞快地瞄了一眼她挺直的后背,小声地说了一句,“我知道错了,我已经改了,真的!”
“不用承诺,你的承诺跟我有什么关系?”
山洞忽然像个冰窟窿,冷风嗖嗖,将他那颗战战的心冻得四分五裂,碎了一地。段行川低落地垂眸。
树枝渐渐燃尽,火势转微,洞口天光大亮,雨停风止。贺重玉摸了摸树枝叉起来的外袍,已经干了七八分,便直接披上,抬脚彻底踩灭了微微冒着红光的残枝。
正要经过段行川时,她忽地扭头看着他,“你真该好好学学言辞,”她顿了顿,眼里浮现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免得言谈间触怒旁人,被别人背后套麻袋。”
“还有,你不觉得你太坦荡了么?”如此毫无保留,即使贺重玉扪心自问都觉得做不到,她心中有恨无法对他直言。
“可是我不想瞒你啊。”他认真地凝视贺重玉的双眼。
贺重玉敛了笑意,她冷硬而锋锐地回望,“可我会对你隐瞒,很多事都是。”
“那就瞒着呗!也不是每个人都要对旁人坦诚到底,谁都有自己的心事,这很正常啊……”段行川露出一抹腼腆的笑,“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就告诉我了。如果你一直不曾直言,那肯定是我不够让你信任……”
贺重玉好笑地问:“你就不怕我隐瞒的都是伤天害理的事?”
“怎么会!你做了的事、想做的事都有道理,我信你。”他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贺重玉不再回答,她轻轻笑了一声,转身踏出洞口的时候,段行川拉住她的衣袖,他睁着湿漉漉的眼珠,不掩藏其中的期盼与忐忑:
“明月庄那回不是说要送我一块玉,还作数么?”
一时沉寂,凉风卷着一缕梅香哗地冲散两人之间的眼神流连。
段行川失落地松了手,他跟着贺重玉身后,走向那片梅林,不时吹过丝缕落梅,散落的花瓣沾了水汽,像一道浅浅的伤口黏在他脸上。
得赖刚刚那场雨,即便落红满地,枝头红梅依旧灿烂如锦,每朵梅花都像一樽小巧玲珑的红玉壶,盛满晶莹剔透的雨水。贺重玉举起青瓷葫芦,饱满的雨珠便滴滴答答落进了葫芦。
葫芦里的水声从空旷变得圆润,滴答的声音仿佛更漏呢喃,像一场清醒而漫长的裁决。
“玉的品种纷繁,我得想想选哪个送你。”
贺重玉正聚精会神地收集梅蕊上的雨水,而段行川也正专注地看着她,他冷不防听见了这句话,脑中空白一瞬,回神后却只听见萦绕周身的水滴溅落。正当他怀疑是自己的臆想时,听见贺重玉说,“或者你喜欢哪种,不如直接告诉我?”
风停了,雨息了,太阳升起了,满山的梅花在他心上又盛开了一次。
“如果是水青玉就很好。”段行川目光灼灼地盯着花林中从容漫步的女子,他破天荒地直白表露了自己的喜好。直觉告诉他,此刻不能说“随便,你送的我都喜欢”。
终于装满了这只瓷葫芦,贺重玉舒了一口气,听见段行川羞涩又大胆的话,不禁挑起嘴角。自明月庄后,贺重玉已经被陆筠耳提面命般告知过这等民间常识,诸如定情玉佩,男子送女子多以天白玉,而女子送男子多以水青玉。
段行川心中小鹿乱撞,走起路来几乎同手同脚,他还欣喜地想,那块天白玉双鲤佩终于有光明正大送出去的这天了!
…………
“你这丫头,该不会懂两手呼风唤雨的本身罢?”陈丹生将两部异常厚实的炼丹配方簿交到贺重玉手里,脸色不乏惊奇。
“山中气候本就多变,我上山时就察觉水汽渐隆,估计迟早得降雨,如今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
一听这话陈丹生就更觉得玄乎了,他从上到下瞅了贺重玉好几遍,像打量一个活神仙,“这你都知道?我怎么在山里住了十几年都不知道?”
徐叔子没好气地把他扯到一边,“你个眼里只有炼丹的臭道士,不懂的还多着呢!”
贺重玉刚拿到配方簿就如获至宝,目不转睛地翻阅起来,连屋里的其他人都抛在了脑后。
“诶诶,她这是迷上丹药了?”陈丹生好奇地望着聚精会神的贺重玉,扭头问徐叔子,“好好的大官儿不会改天就要出家修道了罢?”
像他这种仕途无望又无事可做的人才满心记挂着得道长生呢,贺重玉小小年纪就位高权重,怎么也对炼丹产生了兴趣呢?这不是闲着慌么!
再说,好好的官家女郎万一要出家修道,失了这么个人才,陈丹生都害怕陛下找他算账,说不定能直接掀了他的道观!还有宫里的贺贵妃,以她的气焰,随便说几句话,他岂不是再无宁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