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尚书她绝对有病(200)
陆筠侧头注视贺重玉的眼睛,贺重玉也不由自主地回望。
“既然脱身,你甘心自缚罗网么?”
“我看出来了,你彻头彻尾就是姐姐的人,什么‘弃暗投明’‘恩断义绝’都是骗我的假话,”贺重玉长睫一扫,“你就是姐姐的说客。”
“嗐,这不是她老人家怕你一时糊涂么!”贺重华当然可以亲自召见妹子,也可以让她的长使许韧替她传话,不过对上正钻牛角尖的贺重玉,都是火上浇油,这不,才让陆筠出面。“你也不是那么孩性的人啊,怎么做出这么赌气的事?”
不像喜鹊觉得是两根不开花的呆木头,陆筠早就察觉贺重玉和段行川两人间的眉来眼去少年情思,她只是好奇面对一个没有结果的事,贺重玉何必深陷其中,累得自己心苦,也累得另一个人断肠。
“大概是我得到的太多了罢……”贺重玉轻轻笑了笑,笑容里没有一丝苦涩,像撒落檐角的月光一样轻盈。“我得到了太多,就贪得无厌想得到更多。从前想清名,现在清名有了,我甚至触碰到了凡世女子几乎无法接触的权力,却也开始记挂起情爱之事。”
那只螭纹水青玉段行川一拿到就迫不及待地戴在了腰上,他问贺重玉为何不戴起双鲤佩,贺重玉只说玉佩易碎,百工坊中多有不便,不如妥善安置匣中。
此刻她才叹息一声,忽地泛起一丝悔意,“我不该收下那枚双鲤佩。”
“你幸好没戴出去,否则之后很难收场。”事实上,如果当时贺重玉就戴起了段行川送的双鲤佩,恐怕都不用拖到第二天,皇帝当天就能传召贺重玉逼她和段行川一刀两断。
陆筠的声音意外严肃,“你知道那枚双鲤佩是什么缘故么?”
见贺重玉眼神迷蒙,陆筠没忍住提高了声线,“你不会以为那小子跟你一样去玉坊挑了块顺眼的就送出手了罢?”
“啊……那不然呢?”
“那是段家的家传玉佩,跟他们家的断梅枪一样,银枪传儿,玉传媳。”陆筠幽幽地看着贺重玉,“你心眼真大,段家数代单传,也不怕他家里人来找你麻烦。”
“所以还是尽早决断罢,省得越往后越痛心,”陆筠顿了顿,“哦,痛心是说段家的小子。”
“你说的也对,其实我和他都相似,都有比情爱更重要的东西。”
段行川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大理寺主簿的官位,他不知道皇帝已经琢磨着让他承替父亲的位子,戍守北境……但贺重玉知道。
段将军的奏章是皇帝亲手递给她看的,那天以后,她就彻底明白为何姐姐始终不赞同她与段行川的往来。
段家是皇帝在外的肱骨,而她意外地成了皇帝在内的腹心,两人本该井水不犯河水。
陆筠悄悄地走了,将前院留给了贺重玉。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正当她准备起身时,见南鸢提着根笤帚蹑手蹑脚地走过来。
南鸢拿了这根笤帚舞得有模有样,竟与段行川的招式分毫不差。
“你现在开心点了么?”南鸢问,“我看到他耍这个的时候,你很高兴。”她想哄贺重玉开心。
喜鹊在窗台后已经眼泪汪汪,“此情此景,我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陆筠眉尾一挑,“舐犊情深?”
喜鹊下意识地点点头,又飞快地瞪大眼睛,“这个词能这么用么……”她其实略有一丝小小的嫉妒,可南鸢这么小,她一个大人也不好和孩子计较。
陆筠开口,“好歹是二两金买回来的呢,可不得对她好点儿么。”
“二,二两——金!”喜鹊尖叫,她迅速地扒拉手指数,“这能买多少袋粟米啊!”
贺重玉被南鸢的过目不忘震惊了,她想到了什么,于是捏着她的手冲进书房,随手抽了一本诗集教南鸢认字——教了半时辰南鸢才认识五个字,这五个字还是混淆的。
贺重玉万万没想到南鸢的过目不忘居然是有针对性的。
第113章 慈悲心肠
将近年关, 大大小小的宴会便接踵而至,先是腊月二十四的帝妃出巡——之前千秋大典带给皇帝的阴影挥之不去,他一度想抹去这个惯例, 不过最终还是骄奢的心思占了上风。
龙辇凤鸾自神策门出, 绕朱雀街环游一圈,行至朱雀桥时,长街自尽处燃起火树银花,等皇帝回宫时, 最后一簇火树银花刚好燃尽。贺重玉便站在朱雀桥尾看着姐姐的凤鸾彻底隐入深沉的宫门。
两侧披甲执锐的禁军卫士紧紧护卫着帝妃辇轿, 这天她和万千百姓一样只能远观,不可近看。
然后是合宫夜宴,入宴的都是和皇家沾亲带故的王孙公卿。这场宫宴上贺重玉第一次见了丹如郡主, 她面色苍白, 举手投足间犹带三分病气,她和赵意年的关系格外亲厚,整场宴会中娇纵任性的公主却一直关注着这个病恹恹的堂妹。
值得一提的是,贺重玉也终于见到了谈尚书那位精通商贾的母亲,本以为是个眉眼厉害的老者,但这位老夫人却通身慈善和蔼之气,对贺重玉大加称赞, 只是偶尔目光出神时便总觉得含着一抹痛心。等贺重玉心生意外, 目光相对时, 她的眼神又变得满满赞许,让贺重玉匪夷所思。
最后这场便是除夕夜宴。
凝辉宫中, 许韧正拿着一把象牙梳子从头并尾梳理着贺重华这如瀑的长发, 忽地传来一道由远而近的声音。
“养气该用檀木梳,象牙梳反倒不美。”赵意年盛装而来, 像回自己家似的,连个招呼也没打就坐在了软锦堆卧的云塌上,她屈起一条腿,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指着许韧手里的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