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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尚书她绝对有病(227)

作者: 商刑玉 阅读记录

逃命的路上连丧事都格外简陋,活下来的人只能寻一个洼地算作墓坑,将同伴的尸体放进去,盖上一些枯枝杂叶。他们放下去了许耀,在准备放柳翠屏的时候,头发花白的荀大夫挡在了她面前,“她没死,能救。”

这个又疯又傻的老大夫似乎有几分神奇,竟只靠着一些灰土还有树皮煮的水就把柳翠屏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更别说同行人中的普通外伤。

一同逃亡的同乡对柳翠屏多加照拂,即便她受此重伤,同乡也没想丢下她,反而不知从哪儿弄来两块木板,用麻绳一路拖着这只简易板车前行,中途每走一段就换了个人背绳,剩下的这些人,几乎每个人肩上都有一道被绳子磨损的痕迹。

迷蒙醒过数次,又很快昏过去,等柳翠屏彻底醒来,就看到了面前的贺重玉。

她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怎么会不记得呢?她和许耀小时候蹲在门槛边分同一包麦糖的场景,对柳翠屏来说,仍是历历在目。

百感交陈之下,她抱着贺重玉的腰,嚎啕大哭,连同整个春季未落尽的雨一起,或许,其中也有贺重玉的一份。贺重玉任她抱着,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郁气涌上眉头,堵塞了泪眼,她没有流泪,眼珠直勾勾地睁着虚空中的某处,射出渗人的黑光。

一夜过去了,柳翠屏已经有力气爬起来喝玉米面窝头泡软而成的稀粥,她刚醒过来的时候还是一副寻死觅活的样子,现在似乎终于平静了些许,甚至多了几分活气。

“没法子,既然半只脚都踏进了地府,阎王爷都不收,我总得活下去啊。”活下来的柳翠屏像割舍了身上的某些东西,整个人异样地凝实。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是妇人,没什么远见,老许他得守城,毕竟他是县令,这是没争议的事,可我儿子只是个白丁,他凭什么得把命填进去呢……”

城头每天都有尸体掉下去,她一闭眼就是丈夫尸骨无存的惨状,连薛县尉都劝她带着儿子赶紧逃命,她为何要充义士!可她没想到,她仅剩的亲人,她唯一的儿子,不是在守城的时候牺牲的,是替他那无用的母亲送了命……

柳翠屏扭头,半是郑重半是执着地看向贺重玉,“二娘子,我别的不想,只想亲手砍死两个蕃狗,为我夫、儿偿命!”

她生命中剩下的意义大概就只有这个,等执念消去,支撑她活着的那股气大概也就散尽了……贺重玉从她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苍白到凄厉的脸,她无声地笑了笑——我何尝不是如此呢,她想。

被他们称作荀大夫的老者沉默地替柳翠屏把完了脉,又煮了最后一碗药汤搁在了一边。

贺重玉朝他恭敬地拱手抱拳,“多谢荀大夫。”

可是荀大夫却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看着贺重玉的眼神像撞了鬼,一边跑一边大叫。

“我不是大夫,我不是,不是!”他脸上浮现着害怕的表情,抱着脑袋蜷缩在一个树墩旁,瑟瑟发抖,微弱的声音如同蚊蝇细哼,“不是,不是……”

贺重玉的神情兀地茫然一片。

“唉,荀大夫就是这样,估计是失魂症又犯了罢!”柳翠屏无奈地解释,“刚在郗宁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样了,疯疯傻傻的,总是一个人蹲在城里那棵大榕树底下。”

“他这把年纪,总不能放着不管,我就把他领到了抚孤院,也算有个落脚地,平时还能帮着做些洒扫活计。”

“有一次啊,有个孩子犯了肚痛病疼得厉害,偏偏医馆闭门,结果咱们都以为是个老疯子的家伙,随便煮了些草汁,就给治好了。”

“从那以后,县里有人害个头疼脑热又看不起大夫的,都上抚孤院找荀大夫……哦,我们也是打那次才知道荀大夫姓荀,他的名字连他自个儿都不记得了,就喊他荀大夫。”

柳翠屏的语气忽然有些无奈,“只是荀大夫这个称呼,老的叫得,小的叫得,男的叫得,偏偏年轻姑娘叫不得,一叫就像这样,”她指了指树墩前的荀大夫,“你就称呼他叫老荀、荀老丈都成。”

不得不说,队伍里有个大夫,即使这个大夫有点疯傻,但也给足了他们底气,他们又整理好行李预备赶路。

可是往哪儿去呢?

“二娘子,我们都听你的!”所有人都这么说,一夜的功夫足以叫两拨萍水相逢的百姓熟识。

李十五感觉自己的心正高高吊起,他很怕贺重玉意气上头一口答应,他飞快地扯动缰绳赶到了贺重玉一侧,小声地开口,嘴唇几乎没没有动弹,“这么多妇孺太累赘,你可得想好了。”快马加鞭的事,拖上这一条尾巴,估计要走到猴年马月。

贺重玉也小声地回了他一句,“我有数。”

李十五才放下心,就听见贺重玉那气贯长虹的声音——“如今荣州失陷,宁州也岌岌可危,咱们不如往东边的安都去。”

整个大雍任谁不知道,安都原是安城乃太祖龙兴之地,坐拥东南鱼米之州,且有屈江天险相隔,如果连安都也陷落了,说明大雍就真的完了,他们就是死也只能认命。

于是众人齐齐点头,“我们听二娘子的,去安都。”

一阵激亢的马嘶打破了此时的气氛,众人皆严阵以待,脸上冒出一层冷汗——不会是蕃兵罢?

贺重玉紧盯着远处的扬尘,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第128章 临危受命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来的仅仅是一匹马, 即使在这样癫狂的情况下,依旧能看出马的神骏,可骑在马上的家伙却像个门外汉, 只顾抓紧了缰绳, 好比抓住了自己的救命绳索,大半个身体几乎腾空悬挂在马上,剧烈的颠簸中根本看不清此人的面容,但从他那声嘶力竭的尖叫中, 足以听出他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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