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尚书她绝对有病(252)
“会不会有诈?”卫昭轻骑而出,探查一番后便紧锁眉头,指着大路一边问身旁的贺重玉。
人人自危,争相逃命的时候,谯州城郊居然有百姓在耕种?
“等等!”卫昭一把拉住了欲上前询问的贺重玉,生怕她一走进,稻田里就飞身而出百八十个蕃兵,那不是自讨死路?
他自然不会想到,贺重玉这般有恃无恐的姿态,是因为看见了熟人……一个与以前打扮天差地别的熟人。
“我还以为看花了眼,没想到真是您。”贺重玉深深一拜,卫昭一头雾水,只好跟着她一起弯腰作揖。
“这是哪位啊?”卫昭小声地问,他反正是看不出这个衣着朴素的种地老妇有何出奇之处。
“多年不见,您居然改行种地了?”
贺重玉露出了一个教卫昭后背发毛的微笑,他只看过贺重玉杀气腾腾的时候,从未想过此人还有这样“柔情似水”的作态。
“唉,宵小作祟,清修不能,我也是无奈,只能下山了,”老妇搓去手上的泥灰,抬手邀二人走到田边,坐在了硬邦邦的石牙子上。她惊奇地打量贺重玉,“我本以为天子将至只是无稽之谈,没想到是真的。”
“我也未料到,谯州境内无一丝蕃兵行迹,这不是更奇怪么?”
此时,老妇定定地看着贺重玉的眼睛,欲言又止,最后说,“既至谯州,去看看你祖母罢,她……大概很想念你。”
“祖母是要见的,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请殿下为我们引见谯州如今的话事者罢。”
殿下?这老妇人是皇室中人?卫昭忽然想到,太上皇的妹妹似乎就在谯州出家修道!如他所想,眼前老妇便是赵从嘉,只是岁月无情,她早已不如当年所见,但却多了一股凛然之意。
听闻此言,赵从嘉淡笑不语,而贺重玉心头一震,继而笑道,“怪我眼拙,竟没想到是您。”
“当——”卫昭掉落手中佩剑。
“好了,不必惊讶,”赵从嘉哈哈笑着,拍了两下卫昭的肩膀,“你去回禀我的侄儿,谯州安定,可直接入城,何况长辈在此,教他赶快来拜见,我多年不见亲人,也怪想的。”
想到仙真公主和太上皇的恩怨,卫昭心头苦笑,是亲人相见泪汪汪还是仇敌相见分外眼红还说不定呢!他开口问,“那贺尚书呢?”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眼色,天子有亲要见,她就没有?”赵从嘉转头郑重地对贺重玉说,“去罢,你祖母等你很久了……”
走了几步,贺重玉蓦地回头,“阿忍也在,”她叫了这个久违的称呼,“我猜,您或许也想她了。”
“真的?”这是赵从嘉不曾得知的消息,几乎顷刻间两眼便溢出泪水,她叫住欲转身的贺重玉,顿了片刻,终于开口,“贺氏风骨,从嘉拜服。”
她俯身一拜,抬头时眼中情绪复杂到百转千回,这让贺重玉敏感地察觉,谯州大概发生了一些让她不愿接受的事,关于谯州贺家的事。
再回贺氏老宅,贺重玉只觉悲欣交集,残破墙垣不复旧年巍峨,石砖裂纹中长出了迎风飘摇的野草,门口唱报的小厮已经不见,她上前拉动门环,还未用几分力,门环便啪嗒断开。
“谁啊,坏人财物,赶快赔钱!”大门张开一道缝,探出一张俏丽的脸蛋。
“云娘!”
“小贺!”
四目相对,一般震惊。
“真是你啊,我以为是谣言呢!”云娘说着说着便摸着眼睛哭了起来,哽咽道,“你怎么才来啊!”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埋在贺重玉胸前嚎啕大哭,没顾得上一丝仪容举止。
从云娘断断续续的话中,贺重玉知道了她们来到谯州的前因后果……荣州将破,她和春亭劝不动贺钦,更劝不动叶蘅芷,带着满腹的留恋,她们骑上乌云,日夜奔驰,赶赴京城。只是乱象尽显,上京之路格外艰难,若非贺重玉曾留下袖弩给她们防身,只怕她们二人都会死于流匪之手,甚至下场比死还难堪。
“那伙该死的土匪在哪儿,我这就带兵剿了他们!”贺重玉怒火滔天。
“这……倒不必,”云娘脸色微妙,支支吾吾,最后破罐子破摔道,“都怪春亭,总爱瞎出风头!我们杀了匪头,本该直接趁乱走的,结果她说那伙土匪干这事儿太熟络,可想从前劣迹斑斑,非要逞能……”
云娘越说越气,“小贺你不知道,那伙土匪简直是丧尽天良啊!他们寨子里竟然绑着二三十个年轻姑娘!更可气的是,这些土匪勾结乡民,拿食物甚至银钱贿赂,绑去的女子甚至就算能逃出寨子,也逃不出寨子下的村庄!”
“我和春亭干脆放了一把火,把那地方彻底烧成了灰!但是带着太多妇孺走不远,我们便只好在谯州落脚,也是想着万一能跟你祖母家攀攀亲嘛……”云娘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谁知道才出虎穴就进了狼窝!我们也是进了城才知道,谯州早就被蕃人占了!”
“幸亏有宜兰姑娘,也幸亏蕃人的头儿是个心软的,没干出什么屠城戮民的事!”云娘欲哭无泪。
“什么?”贺重玉原以为谯州战后的迹象是因为守城所致。
“是玉娘?是玉娘回来了么?”跌跌撞撞奔来一个老人,只是老人双目浑浊,眼神无光,已然是失明之态。
“老夫人!”云娘一惊,赶紧去搀她,她止住了脚步,却仍然左右张看,试图寻找着什么。
“祖母,是我……”贺重玉原以为这称呼难以叫出,开口的瞬间却飞快弹落,她只觉满腔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