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携君归(11)

说到这里，洛清风顿了顿，“只是你以后会五感全失，你感受不到饥饿，感受不到疼痛，也感受不到四时变化。”

钟恪言愣了半晌，拉上衣服轻笑一声：“那岂不是神仙？”

洛清风分辨不出他说这话是真心抑或自嘲，淡然无波的眼中终于起了一丝变化。

“你会怪我吗？没有询问你的意见就让你变成现在这样？”

钟恪言看了看自己没有半分伤痕，白皙光洁的身体，摇了摇头：“能好好活着，谁又想去死呢？”

说完他冲洛清风行了一礼：“多谢小师叔！您需要我做什么？”

毕竟是死过两次的人，他对新身份接受得十分快。

洛清风定定看他片刻，语气有些复杂：“你前半生都为大梁，为梁氏皇族而活，从此以后，便为自己而活吧！”

钟恪言笑着的眼眸终于有了波澜：“为自己……而活？小师叔您费尽这么大心思将我救活，就没什么需要我去做的？”

他有些不解似的。

洛清风眼底又出现那种类似怜悯的情绪。

沉吟一瞬，他问：“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想做的事？”钟恪言托腮思索。

答应母亲的事都已经做到了，他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

洛清风循循善诱：“像那些普通人一样，找一个喜欢的人？生儿育女？”

钟恪言好奇歪头看他：“我现在这样，还能生儿育女？”

洛清风想到他现在这状态，凝滞剎那，安慰道：“你要是实在喜欢孩子，直接找个带孩子的也不是不行。”

钟恪言：“……我倒没什么非要给人当爹的执念。”

洛清风松了口气：“那你有什么心愿？”

“心愿倒是有一个。”

钟恪言挺直背脊，神色严肃。

洛清风松了口气，表示洗耳恭听。

只见面前的青年语气郑重：“我想要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他一脸希冀：“能实现吗小师叔？”

便宜小师叔面无表情：“我让你说心愿，没让你向神佛许愿！”

听见这话，钟恪言没忍住绽出一个笑。

洛清风看一眼天光，起身：“好好想，你的时间还很多。”

看着那一身青衣的身影离开，钟恪言自言自语呢喃：“小师叔？父亲？”

这是那素未谋面的父亲，留给他的礼物吗？

予他新生。

第14章

钟恪言在小天山上住了数月有余。

除了洛清风外，再未见过旁人。

这里并不是天山派宗门所在之地，只是洛清风一人独居。

天山派，当今世上最神秘的道门之一，门人不多，却个个是人中翘楚。

曾有一国家以国师之位请天山之人出世，亦被拒绝。

钟恪言会知晓自己父亲钟无期是天山派门人也是意外。

那是在母亲梁锦岚过世后，他从母亲遗物中窥见几分父亲的痕迹。

山崖边，他看向刚练完功的洛清风，乖巧地倒了杯茶递上去。

状似无意地问：“小师叔，您知道我父亲为什么会跟我母亲分开吗？”

洛清风瞥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盏，单手撑头，闭眼小憩。

“没问过，不感兴趣。”

钟恪言锲而不舍：“那我父亲当时为什么会去盛京？”

“不清楚。”

“那他回去时是什么情况？”

洛清风睁开一双琉璃色的眸子看他，似笑非笑。

“套我话？”

钟恪言讪讪一笑：“我只是太无趣了，想找人聊聊天。”

这小师叔除了他醒来那天跟他多说了几句话，其后又恢复冷淡性子，偶尔还会冒出几句噎死人的话。

若非钟恪言看见他还要吃饭喝酒，还真会以为这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小师叔，您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不会寂寞吗？”

洛清风懒洋洋道：“修道之人，图的就是清净无尘，若是像我那师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让人看不透的情绪，没再说下去。

钟恪言磨了磨牙，又是只说半句。

忍了忍，他又露出一个笑：“小师叔，我能下山看看吗？”

洛清风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钟恪言：“……毕竟您是长辈，问一问以示尊敬。”

虽然他已经知道了洛清风比他大不了几岁。

想起自己当时小心翼翼问小师叔贵庚的场景，钟恪言牙磨得更响了些。

他还以为这人驻颜有术，其实是已经活了几十年上百年的老妖精，毕竟几近起死回生这种手段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

没想到洛清风云淡风轻开口：“二十六。”

钟恪言当时只能扯着假笑夸赞：“小师叔还真是风华正茂，天资卓绝。”

刚要走，洛清风又道：“等等。”

钟恪言回头看他，猝不及防间手里就被扔了个钱袋。

“想买什么便买，不够再回来拿！”

看着手中钱袋，钟恪言一愣，脑子里突然间闪过一张稚嫩的脸。

当初他也是这样将钱袋扔给长衡，然后将人丢下。

若是他一直将人带在身边，长衡是不是就不会死？

这样一想，平静无澜的心脏便刺痛起来。

洛清风见他突然停在原地不动，问：“怎么了？”

钟恪言深吸一口冰凉空气，握紧钱袋，漾出一个笑：“没什么，谢谢！”

山中无日月。

钟恪言再出现在喧闹人群中时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看着家家户户扫尘贴对联挂灯笼，钟恪言拉住一个人问道：“请问今天是什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