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携君归(10)

“别管我！”

沙土一层层落下，棺材逐渐被掩埋。

楚瑾年目中似有水光闪动。

他在钟恪言墓前守了三天三夜。

直到第三日的暮色落下，楚瑾年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倒下去。

夜色渐深，寒风呼号。

一座孤零零的坟茔立于大梁界碑之旁，宛如一个守卫疆土永不退怯的战士。

突然，一道青衫身影如幽灵般出现。

走到坟前，他抬起修长手指掐指一算，似感似叹：“今日已是百日之期的最后一日，若是那小子还守着，那真是麻烦了。”

话落，他毫不迟疑地一铲子下去，竟是来挖钟恪言的坟。

第12章

钟恪言再次睁开眼时，已是深冬时节。

看着头顶随风晃荡的铃铛，他黑白分明的眼珠睖睁着，大脑一片空白。

身旁有低沉轻笑声传来：“醒了？”

钟恪言一惊，神思恍惚地转过头去，撞见一张眉眼出尘，俊美似谪仙的脸。

“是……你？”钟恪言有些艰难地开口，却惊觉自己的声音清朗，没有半分喑哑难听。

对面人听见他说话，勾起一抹笑：“也不枉我用了那么多堪比黄金的灵丹妙药，日日给你泡着，果然还是有用！”

钟恪言一怔：“您又救了我？我居然还活着？”

上一次，他从死人堆爬出来，便是被这人救了。

竟能数次起死回生，莫非这人是神仙不成？

或许是钟恪言眼里的惊疑太过明显，对面的人主动开口解释。

“上次来不及，这次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的小师叔，洛清风。”

钟恪言还没从小师叔这称呼的震惊中回神，便又听到那人下一句话。

“以及，你现在也不算活着，活死人罢了！”

一时之间，钟恪言脑子一片混沌，竟不知该问些什么。

洛清风抬指轻点了下他眉间：“起床吧，你已经睡得够久了！”

钟恪言随着洛清风走出门外，这才发现他们在一处山巅小院。

大雪掩埋一切，世界纯白无瑕。

恍惚中，钟恪言以为自己到了什么神仙住的地方。

“这是哪里？”

洛清风道：“小天山。”

一片雪花落下，钟恪言抬手接住。

洛清风看他的眼眸里有一丝怜惜：“果然是没有五感了！”

钟恪言这才发现，在如此冰天雪地里，自己只着一件单薄的里衣竟丝毫不觉得冷。

他与洛清风对视：“你到底是谁？”

就算知晓是这人救了他，他语气仍有些警惕。

“我从来没有认过什么师父，哪里来的小师叔？”

洛清风也不恼，而是反问：“你可知道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又是何人？”

钟恪言一怔，他从未见过他的父亲，只知晓他当年流落到盛京为母亲梁锦岚所救。

两人两情相悦，可生下自己没多久，那个男人便不知所踪，从此成为长公主不能提及的禁忌。

但钟恪言知道母亲有多爱他，只因为——自己姓钟。

他下意识回道：“钟无期，我父亲……叫钟无期，是天山派弟子。”

洛清风神色平静：“钟无期是我师兄，论辈分你确实得叫我一声小师叔。”

钟恪言震惊地看向他，语气急促起来：“我父亲还活着？”

洛清风默了默，微微摇头：“他死了，死在长公主之前。”

钟恪言呆站在原地。

突然想起母亲死的前一年，曾带着他去了一趟天山脚下。

他被独自放在客栈，梁锦岚再出现时颓然似失了神采，只大醉一场后抱着他痛哭失声，嘴里还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恪言，我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那是记忆里，他唯一一次见母亲流泪。

钟恪言垂眸：“他怎么死的？”

“重病多年，郁结于心。”洛清风语气淡淡的，“他临终前将你托付于我。”

“师兄于我有恩，他死的早，这恩便只能还在你身上了。”

钟恪言神色已经麻木：“这就是我变成如今这模样的原因？”

洛清风颔首：“你随我来。”

走到一面铜镜前，钟恪言才看到，自己脸上那些丑陋瘢痕早已消失不见。

洛清风解释：“之前你那些不是瘢痕，而是奇毒入体。”

第13章

在洛清风的解释下，钟恪言终于明白。

之前洛清风赶到北境战场时他不仅身受重伤，而且还中了天下奇毒断情，那毒会从内腑发作，将一个人从里到外彻底摧毁，最后面目全非而死。

洛清风也一时无解，而钟恪言又心心念念要回盛京，于是他只能使用天山秘术封住其体内毒素，独自回来寻草药。

不过那秘术封印最多只能管半年，没想到自己再上战场，重伤之下封印再次发作竟变成假死状态。

“我将你从坟里挖出来那天，就是封印失效最后一天。”

“从坟里挖出来？”钟恪言看向洛清风。

洛清风淡淡道：“你放心，走之前我恢复了原样，保证没人看得出来那是座空墓。”

钟恪言沉默半晌，又问：“那你之前说我是活死人……”

“我用药草为你祛毒养身，但这都不是你能活下来的原因，你现在外表虽与常人无异，却是全靠我道门秘法吊命。”

说到这里，洛清风背过身，“你看一眼你胸口。”

钟恪言拉开，一眼便在心口的刀伤贯穿处看见一个神秘复杂似纹身的东西。

“护好这东西，我不死，封印不破，你便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