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携君归(4)
钟恪言想起管家的话:钟公子的院子夜里有东西闹腾。
是楚瑾年吗?
是否……自己的死对他也不是全无触动?
这么想着,钟恪言心尖一颤,一丝无法控制的希冀升起冲塌他的智。
“首辅大人,他死了,你是否有那么一刻伤心过?”
问出这问题后,钟恪言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冲动。
可楚瑾年竟然没发火,而是默然半晌后拿起了钟恪言最喜欢的一件摆饰。
“伤心?十二岁害死自己的母亲毫无悔意,十八岁便能屠城,这样的人……”
楚瑾年顿了顿,冷清双眼浮出讥诮之色:“我只盼他死得不够早!”
第5章
钟恪言失魂落魄地走出首辅府时,已经天色大亮。
有个醉汉撞到他,刚想破口大骂,看清他的脸后却尖叫起来:“鬼啊!”
钟恪言猛地惊醒,才发现帷帽忘了戴。
他忙挡住自己的脸,躲进一条幽深小巷。
再出现时,脸上便多出一个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面具。
他走向昨日没去成的纸烛店。
行至一半,却听旁边有人私语道:“你听说了吗,昨日辱骂陆公子那个小道士,不知被谁打断了腿,扔到了济世堂,陆公子不计前嫌还给他治病呢!”
钟恪言眼皮猛地一跳,长衡出事了?
待他匆匆赶到济世堂,却见长衡被几个人按着,正惨白着脸死命挣扎。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钟恪言心一紧,冲上去护住他:“你们想干什么?”
看见他,长衡眼眸里迸出光。
“阿默!快救我。”
几人身后,陆云礼一副悲天悯人模样。
“这孩子的腿不及时救治,以后怕是会残废。”
长衡怒斥道:“少来装好人!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这腿就是你让人打断的!”
陆云礼眼里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冷色,神情又变换成受伤模样。
旁人见此,立即义愤填膺:“陆公子,这人就是狗咬吕洞宾,你就别管他们了。”
钟恪言不会,扶起长衡:“我们走。”
走出济世堂,钟恪言还听见陆云礼道:“终究是医者仁心,你若是想治,随时回来。”
长衡脸色一变,想回头骂,钟恪言沉声道:“闭嘴。”
他只好悻悻止住,低声道:“阿默,昨打我那几人以为我晕了,其实我都听到了。”
钟恪言早就知晓陆云礼不折手段,长长眼睫垂下。
楚瑾年,这就是你满心欢喜的未来夫婿模样吗?
这盛京,也不是只有济世堂能治病。
将长衡送到另外一家医馆,钟恪言就欲转身出去。
长衡急切拉住他:“阿默,你又要丢下我吗?”
钟恪言转头看他,他一双通红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惊惶。
轻叹一声,钟恪言却没回头。
他甩手往后扔出个东西,长衡一接,懵懵看着落在自己手里的钱袋。
钟恪言冷冽道:“离开盛京,就当从未认识我!”
玉 严山
刚走出门,钟恪言蓦地喷薄出一口血。
看着那暗到发黑的血色,他眼眸闪过一抹悲切。
耳边响起那个救自己的人说的话:“当血开始变色,寿命便只剩三月之期。”
这就是……他不人不鬼回来的代价。
盛京城外最高峰,名曰千秋岭。
钟恪言爬到峰顶时已是满头大汗。
一道简朴又厚重的石碑孤零零静立在那里。
碑下长眠之人,正是钟恪言的母亲,大梁长公主,亦是钟恪言之前,大梁前一任军队统帅!
走到碑前,钟恪言眼眶不觉盈满水雾。
他扑通一声重重跪下,喉间哽咽。
“母亲,孩儿回来了。”
楚瑾年说他害死母亲,其实没错。
若不是为了救他,母亲也不会被北狄刺客刺杀身亡。
他还记得那天,母亲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抓住他的手。
“恪言……不许哭。”
小小的钟恪言硬生生将眼泪憋回去,努力听清母亲最后的遗言。
“我死后别将我葬入皇陵,就葬在千秋岭,身后便是盛京。”
“即便是死,我亦要千年万年守护大梁子民,守护身后百姓……而你,也一样。”
自此,十二岁的钟恪言便担负起守护一个国家的重命。
而现在,二十岁的钟恪言抬手蒙上自己的泪眼。
“母亲,我做到了!”
人人喊打的大魔头已经战死沙场,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游荡人间的孤魂野鬼。
在等待死亡的倒计时中,找不到生的意义。
就在这时,身后脚步声传来。
钟恪言一惊,连忙躲了起来。
随着脚步声走近,一个熟悉的声音也响起。
“首辅大人不是要成亲了吗?怎么还有闲情跟我来祭拜姑姑?”
钟恪言一顿,这是……表妹安平公主的声音?
另一边,楚瑾年眉头微蹙:“公主,你不该乔装一个人出宫。”
安平故作疑惑:“表哥已经死了,大人现在用的什么身份来管我?”
楚瑾年沉默。
安平笑着继续道:“你知道吗?他和你成亲的前一天找过我,他说他很开心和你成亲,因为他心悦你。”
楚瑾年打断他:“公主,我现在不想提他的事。”
安平公主冷笑一声,语气极其尖利。
“好,首辅大人,既然你不想说我表哥的事,我们便来说说我的事。”
“为何要向北狄投降!又为何要将我送去和亲!”
第6章
这话如一道雷劈在钟恪言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