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再相见(9)

与梁枫远一同生活的点点滴滴，如洪水一般向他奔涌而来。

虞钦辰仿佛又看见梁枫远笑意盈盈站在他面前，他情不自禁地跟随着这虚幻的影子走去。

他爱坐在假山后喂鱼，经他手喂出来的鱼儿们每一条肚子都圆圆鼓鼓的。

而如今鱼儿们没有人喂早已饿死，原本清澈见底的池塘如今也长满了水草。

“钦辰，你便让我一子嘛。”

凉亭传来梁枫远的抱怨声，虞钦辰转眼望去。

看到梁枫远正在与一人对弈，那是从前的自己。

梁枫远总喜欢拉着他一同下棋，每次将要输的时候，他都会这般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

可仔细想来，自己居然一次也未让过。

他缓缓提步朝凉亭走去，幻影在他踏入凉亭的那一刻骤然消散。

眼前只有一桌落满了灰尘的棋盘。

角落里，有颗棋子掉落在地，他弯腰拾起，紧紧捏在手中：“只要你回来，让多少子都可以。”

虞钦辰孤零零站在凉亭里，无人能答他。

他像是忽然失去支撑，身形猛地晃了晃。

梁枫远的冰棺被放置在他房内。

虞钦辰已有将近两年未踏足过这里，这里的陈设同之前他住过的时候一模一样。

博古架上摆满了二人一同逛街时买的小物件，兔子灯、老虎帽，他说这些将来都要留给他们的孩子。

虞钦辰看到不免怔愣，先前吵架时，他明明亲眼看到他气急将这些东西全都扔了，竟是又偷偷捡回来了吗。

虞钦辰捂着闷痛的心口，终于清晰明白过来，他从来都深爱着梁枫远。

可那些日子，他沉浸在回北国夺权的谋算中，只当他与梁泓沆瀣一气，要用这华美的皇子府囚困住他。

使蛟龙困浅滩，不使蛟龙入海。

他不敢去相信，梁枫远是真心喜欢自己，故而将那些情感深深掩藏。

若当初，梁枫远来请他时，他能答应回房，哪怕一次，他是不是也能早一些看清，梁枫远对自己的真心？

可惜，一切都为时已晚。

梁枫远就躺在冰棺里，再也无法看到这一切了。

这时，亲卫小心翼翼在门外禀报：“国君，北国来信。”

虞钦辰接过信展开，上面催促着虞钦辰回北国主理朝纲。

“回朝。”

出发前，他去了趟皇子府后花园。

这里最大的桃树下，有一坛桃花酿。

那是成婚后的第一个春天，他与梁枫远一起酿的。

虞钦辰亲手将土层挖开，他小心翼翼将酒坛捧起。

坛身贴着纸条，字迹有些模糊，上面写着【枫远与钦辰同饮】。

第13章

虞钦辰仿佛又看到那年桃花盛开的景象，而梁枫远就蹲在他身边，双眼弯成月牙，笑着看他。

熟悉的钝痛感又涌上心头，虞钦辰握紧酒坛，仿佛这样做便能将回忆留住似的。

回朝途中。

浩浩荡荡的军队里，梁枫远的冰棺显得格外突兀。

温郁掀开马车的门帘，朝前望去，果然看到虞钦辰驾着马形影不离地跟在冰棺旁守着。

他已劝过多次，想让虞钦辰上马车来，可他根本不听。

温郁抿抿嘴唇，看前头的虞钦辰半点没有要回头的意思，最终还是讪讪放下了帘子。

一路上都是这般有些肃然的安静，只能听到马蹄声。

分明是打了胜仗，气氛却活像一支送葬的队伍。

还是给梁枫远送葬。

想到这，温郁胸口一堵，在马车里再也坐不住。

他改骑马，与虞钦辰并驾齐驱，他盯着虞钦辰瘦得愈发冷硬的下颌线，开口询问。

“钦辰，明日便要到达北国都城，你打算将他葬在何处？”

虞钦辰双眼直视前方，声调没有波澜：“孤要带他回宫。”

闻言，温郁瞪大了双眼，语调都不自觉升高：“为什么？将个死人摆在宫里，岂不是晦气？你我二人还如何成婚？”

虞钦辰终于看了他一眼，眸中泛着寒光，缓缓道：“那就不成。”

温郁不可置信之下拉住了缰绳，他怔怔望着虞钦辰的背影，扬声喊道：“我爹是不会同意的！”

温郁的父亲温峥，乃北国当朝宰相，辅佐过三代国君的肱骨之臣，无论是在朝堂还是百姓中，威望都极高。

虞钦辰回国夺位之所以不费吹灰之力，也都是因为有了温家的暗中相助。

可温郁这一声喊出后却没有着落。

男人的身影越走越远，马蹄踏起阵阵尘烟。

……

大部队浩浩荡荡走进了北国都城，百姓们兴高采烈地在路两旁，夹道欢迎国君亲征凯旋归来。

欢呼的人群中偶尔有百姓在窃窃私语。

“怎么还有一口棺材？是什么大人物牺牲了吗？国君竟亲自在一旁护送。”

有消息灵通的，这时便得意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啊，这里面是南国的四皇子。”

另一人震惊道：“国君不是要娶宰相的儿子温郁公子吗？”

预盐示

“嘘……”

有士兵朝这边看了过来，二人匆匆结束了对话。

抵达北国王宫，乌泱泱的朝臣等在了门前。

“恭迎国君回宫！”

为首的是当今宰相，温郁的亲爹，温峥。

虞钦辰朝他微微颔了颔首，温峥朝着骑在马上的虞钦辰虚虚一礼，而后开口：“国君，不祥之物入宫，恐会影响国运。”

这意有所指的“不祥之物”，明显便是在说冰棺中的梁枫远。

虞钦辰目光渐深，高高在上地睥睨他：“这是孤的夫婿，并非宰相口中所说的‘不祥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