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羊毛[破镜重圆](82)

父亲谈风的语气漫不经心，“不是都说好了吗？等你结婚之后就会如数奉还。我和你冯阿姨都是信守承诺的人，难道还能骗你不成？好了，若是没说那么事，就先挂了……”

“这么多年，你难道就不想她吗？”谈婕没能忍住情绪，种种重压覆在她胸口，惹得人根本喘不过气来。

反正也没有机会回那个家，倒不如一次问个明白。

也让她从此死心。

谈风先是怒不可遏地提高了说话的分贝，斥责道，“我是你父亲，天底下哪有子女用这样的态度和长辈说话？”

想到谈婕提起的人，他的语气却是逐渐平静下来，“你如今已经长大了，成年人的世界本就如此，不需要我来提醒你。小婕，人不能永远停留在过去，你所做的只有向前看。斯人已逝，难道要活着的人一辈子心怀愧疚吗？”

他说的句句笃定，谈婕甚至找不出一点漏洞来反驳。

她瘫坐在地板上，窗外的积雪落了厚厚一层，在月色映照下熠熠生辉。

谈婕抬手抹了把眼泪，试图挽回什么，“可是……也有很多人会在妻子去世后思念不减，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你？”

谈风笑得凉薄，“小孩子就不应该盯着那些毫无意义的电视剧看来看去。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会知道，所谓的执念，不过是人在高处对低位者产生的怜悯之情，表面上念念不忘，实际不过是优越感的另一种体现。”

小时候，谈婕从冯若琳口中得知，谈风年轻时相貌英俊，仪表堂堂，深受不少异性的追捧。百花丛总过，对感情之事确实有着自己的一套见解。

只是，这样直接地与女儿谈论，还是出乎谈婕的意料。

听到谈婕好半天没有回话，谈风笑了笑，“没人会永远对你好，孩子，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这都是无可避免的真相。”

多年后，这段话再次萦绕心头。

谈婕细细咀嚼，终究叹息一声。

当时只道是寻常。

这样也好，若是当时的她想明白了一切，恐怕只会窝在被子里捂脸痛哭。

现在，谈婕倒是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释怀。

无论结局如何，至少经历了过程，她都欣然接受。

谈婕调整着呼吸，缓缓站起身。

似乎有几个人正向这边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所在的是一个小角落，灯光昏暗。人在狭窄逼仄的环境中会不由自主地产生紧迫感，谈婕也是如此。

还是先出去吧。

谈婕一边向有光的地方行走，一边从包里拿出手机。

按下锁屏键，屏幕却没有给出反应。

她皱了皱眉，隐隐感觉到什么。长按开机键后，终于通过红色的闪电标识确认了事实。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傍晚出来得太急，忘记手机没电这回事，也没有想着带什么备用电源。

这下该怎么联系乔蕙呢？

谈婕环顾四周，找到一位侍应生，向她简单地描述了乔蕙的外貌和着装，礼貌问道，“你见过她吗？”

那个侍应生闻言，微微愣住，随后给谈婕指出方向，“那里。”

谈婕对这边也不大熟悉，但天生的性格让她不愿意多麻烦别人一秒。于是，听到对方的指示，谈婕只能前去碰碰运气。

走到附近，谈婕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

然而，回想起侍应生的模样，也不像是什么坏人。

她微微抿唇，走到一扇门前，见到上面挂了休息室的牌子。

乔蕙兴许是太累了所以来这里等她。

接着，谈婕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微弱的声响，应该是有人走了过来。

为了防止打扰到其他人，也不让自己太尴尬，谈婕率先问了一句，“请问是乔蕙在里面吗？”

无人回复。

她心里没底，“乔蕙？你在吗？回我一下。”

“……”依旧风平浪静。

谈婕觉得自己可能是认错了。

她转身想要走，下一刻，门被人打开。

长臂将谈婕整个人圈进怀中，女人瞳孔微缩，下意识认定自己遇到了歹人，手脚并用地开始挣扎。

没成想，她试图踩脚，对方立刻后退。

她又想用手肘，对方也精准地躲避了袭击。

“是我。”

温冷的嗓音落入耳中，所有的动作在瞬间停住。

时间似乎被定格。

谈婕有些恍惚，心中酸涩与苦味搅和在一起。眼前的结果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怪不得方才那些自卫方式对身后人而言都没什么用。

老师亲自教的，怎么会被学生打败呢。

危险

思忖过后, 谈婕转过身来。眼前的男人低垂着眸，眼中的异色有如实质，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她。

“你怎么会突然找上我？”嘴唇翕动, 谈婕还是不打算直入主题。

“……不论发生什么的事, 都得对自己的人身安全负责。”

纪燎有意与她周旋，平淡客气的表面之下是心照不宣的暗潮汹涌。

谈婕淡淡地冲他勾唇, 笑意浮于表面, 不达眼底，“会的。”

话音刚落, 男人旋即发问, “既然来了今夜的宴会, 觉得服务可还算周到？”

掌心猝不及防地覆上女人的脸, 拇指轻轻蹭掉眼尾的一点痕迹。

不等谈婕回答，他便自顾自地开口，“就现状而言, 并不妥帖。”

纪燎从茶几上的盒子里抽出一张湿纸巾, 擦净手指后, 扔进了垃圾桶。望着对方一系列的动作, 谈婕意识到，大约是方才流眼泪时不慎弄花了眼妆。

她忽然觉得自己所谓的虚与委蛇很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