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鸟(102)

但成远走了，公司沉沉的担子就要轰隆隆压在他的肩头，压进肉里，嵌入骨头。

“我知道有些突然，其实，我已经拖了很长一段时间，也尽力想更优的解决方案。但沫沫实在不喜欢鹭岛，她多次尝试适应这个城市，但对她来说，魔都异彩纷呈的文化生活才是生活。她怀着孕回了魔都，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工作和她，只能选一个。”

“如果你异地办公呢？”云天抽出烟，点上。

“云天，我也想骗自己，异地办公也一样。但这次台风天的居家办公，包括我出差这阵子，不都已经用事实证明过了吗？”

烟雾遮了云天大半张脸，看不出他的表情。半晌后，他说：“好，我同意。”

当天，“阅后即焚”群里被成远辞职的消息刷屏，界面滚得比路上疾驰的车轮还快。

成远总走了，也带走了我的心，呜呜。

请把我一并打包带走！

啊，好舍不得。成远好温柔，工作时都感觉不到他有情绪，永远只想着解决问题。

成远总，连训人都不凶。

有好事者拍了张成远去年尾牙宴致辞的照片，很快被钉在置顶区。

新任副总裁的招募工作，提上了日程。

对内，总监级别以上人员均可报名参与内部竞聘。对外，高端猎头公司将推荐头部智能硬件行业的高管人选。

霍云天批示招募方案，集中面试时间定在半月后，剩余半个月时间成远可以带带新人，顺便把鹭岛的房产处理掉。

成远还没正式离职，云天的工作却也忙碌起来，许多原先不愿意出头露面的工作，也不能再到成远那边。

连续一周的样子，他都是卡着晚上8点的死线下班，跟一些零星在此时下班的员工挤进同一部电梯。

期间，寻欢被小叔霍白石叫去茶园小住，父慈子孝。每晚家里就他一个活物，空虚寂寞冷。

这天，他在书房抽完一根烟，打开窗户通风散气，拨通了寻欢的视频。

过了一会儿，穿着黑色T恤的寻欢才出现在画面中。他这几天住在茶舍中，房间不大，透着古朴，陈设简单仅一桌一椅一床，且皆是竹藤所制。人若一动，竹藤便嘎吱嘎吱响。

云天问：“干嘛呢？”

“算账。”寻欢放下笔，把手里的本子立起来，怼到镜头上：“能不能看到？”

“字是反的。”

“反的？”寻欢拿开本子，凑近手机，修改设置。

在云天那头看，寻欢的脸占满整个屏幕，剑眉星目，挺鼻艳唇，五官立体而明媚，活脱脱从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

“这回好了没？”云天晃神的功夫，寻欢设置好镜像，本子上寻欢的字迹正向、瘦长，一行行排布，像看不到头的代码。代码从大额到小额降序，有条有理。

其中，无忧公司的支出占了大头，一口气切走了120万，并备注原材料采购费。

手表赎回25万。

摩诘山庄日常维护+小童工资2万。在旁边还加了一条：大橘、蛋壳饲料费1000。

日常生活费每月1万块，娱乐类消费1万，服装采买5000，人情往来5000····

云天：“逍遥公子，花钱如流水。”

寻欢：“这是正常开支，好吧。”

云天：“跑车手续办妥了吗？”

寻欢：“今天一早去办的。中午头还帮林婶捉虫除草翻地，下午跟希尔达一起做了一个半身石膏。比蜜蜂还勤劳~~”

寻欢把石膏的照片发给云天。

云天缩小视频界面，查收图片。那是小叔霍白石的半身像，将他身形清瘦、个性疏冷、遗世独立的气质，刻画得惟妙惟肖。

“做得挺像。”

“左边是希尔达做的，右边是我做的。能看出什么区别吗？”

云天认真地对着原图，查看每个细节：“看不出来。”

“希尔达说我眼中的老爸，更威严。主要表现在眼睛和唇角。”

“认真对比，好像真是。话说回来，赎回手表是怎么回事蛋壳饲料又是什么？”

寻欢说起年初跑车丢失、被停卡到捉襟见肘的艰难时期，把老爸送的手表做了典当，那语气像是少年经历过沧海。

说到蛋壳，又恢复正常语气：“蛋壳就是摩诘山庄里那条金毛的名字。”

云天笑了：“它有名字了？”

“总是狗子狗子的唤它，好像太没有狗权了。它毛色颜色跟蛋壳差不多，就叫这个喽。”

云天很不服气：“狗子饲料费都比我的伙食费高。”

“那肯定啊，狗子让我开心，你提供过什么？”

“□□不算？”

“要说□□，那你得倒贴钱。”寻欢一脸“我比较帅，你上我是占了大便宜”的表情。

“你车子卖了，我送你一台车吧。我五缘湾的别墅里有2台闲置的车，一台保时捷，一台宾利。”

“不用了，养车也费钱。我不想我的账单又加一笔。从这里走到白城大厦，也就10分钟。无忧公司那边，我半个月才去一趟。我有台机车，在家里落灰落了一年，特别拉风，这回我骑回去给你看。”

“机车好是好，刮风下雨还是不便。不然，我给你配个司机呢。车还是我来养。”

“我看你就不错。”寻欢隔着屏幕，做了个勾手指的动作。

云天把领带扯松，又点上一根烟：“我累得跟狗一样，油门都踩不动。”

寻欢稍微侧脸，挑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云天说：“这可不像意气风发的霍总，一贯的风格。难道成远离职有这么大影响？”

“他走，像一种背叛。”云天用了这个极度荒凉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