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生患养(9)
“在下听闻,世子您与戚大姑娘好事将近。恭喜恭喜……”
有穿堂风轻抚过廊庑,飞拂入堂,落在裴俞章绣满金丝祥云的衣袖上。
光影笼罩,宽袖翻飞。
席间欢声笑语,歌舞升平。一片欢乐祥和间,二人时不时的、心照不宣对视。
“小姐。”
眉目频传之际,忽然一道身影截断了两人相望的目光。
戚师师疑惑转眸,只见姜朔走上前,面色平常地取过她身前杯盏。
“这是桃花酒,大小姐身子不好,不宜饮酒。奴为您换一盏热茶。”
正说着,少年稍稍躬身。
“奴为大小姐倒茶。”
他的声音极缓,听不出再多的情绪。那为她倒茶的动作也极缓,极慢,戚师师抬起头,只见他纤长浓睫之下,那一片淡淡的影。
“朔奴。”
戚师师扯了扯他的衣摆,有些难为情地小声道,
“你挡着我了。”
姜朔“噢”了一声,终于让开身。
戚师师掠过他的身形,再度朝裴俞章望去。
一曲方歇,紫衫男人眉目微蹙着,面上隐约有几分不快。
戚师师知道,世子不喜欢朔奴。
即便朔奴是他的药引。
裴俞章悄悄递过来了一个眼色,又一曲乐声靡靡,男人放下杯盏,侧身离席。
戚师师立马会意,片刻之后,她亦以透风为由,带着茯香离开宴席。
裴俞章去了假山那边。
假山荫蔽,山体恰好足以遮掩住人的身形。
戚师师叫茯香在外面盯着,只身一人走过去。
金乌渐沉,有假山的遮挡,周遭愈显昏沉。戚师师方迈了几步,便瞧见立在石壁边的紫衫之人。
对方正背对着她,不知等候了多久。
听见脚步声,裴俞章转过身。
只见少女身形婀娜,对着他袅袅一福。
“世子。”
一言一行,皆是萧氏训诫出来的乖顺规矩。
微风裹挟着霞光,拂动她素白的面帘。
裴俞章伸手,含笑将她面前那层轻纱撩拨开。
“这么快就来了。”
他的手指修长,也不等她同意,已然轻.佻地扯下她的面纱。薄薄一层面纱在裴俞章手中打了个缠儿,继而又摸了摸少女发顶,那举止,那眼神,像是在奖励一只极听使唤的小猫儿。
霞红色的光晕于二人的身影交缠,分外暧昧。
“怎么来得这么快?师师可是在想我,所以这般着急要见我?”
男人倾弯下身,直勾勾地看着她。看她那一双清澈的杏眸,只因这一句话,染上十分羞怯。
戚师师面纱被他揭去,红烫着脸,点点头。
“我想听师师亲口说。”
裴俞章走近了些,他游刃有余地压低下声,离她极近。近到两人只隔着一拳,近到他能看见戚师师耳垂清晰的红晕。
她的脸红透了,耳朵也红透了。
相比于他的气定神闲,情窦初开的少女,显得格外仓皇,格外局促不安。
戚师师抬起头,迎上对方含情脉脉的一双桃花眼。
男人眼尾微微上挑着,眼底轻慢的笑,似乎某种鼓励,又似是某种诱哄。
她深吸一口气,抛下所有羞涩与情怯,终于将满腹心事宣之于口。
“师师……在想世子,师师思念世子。”
声音极小,仿若蚊鸣。
“听不见。”
裴俞章道,
“要师师凑到耳边说。”
这一声,让戚师师一颗心怦怦直跳。她从未离男人这般近过,即便是随叫随到的朔奴,对方平日侍奉她时,也常在三步之外。
少年跟了她四年,尽心尽力地侍奉了她四年,四年里,从未有一刻僭越。
戚师师不知晓,最后自己是怎样在对方耳边说出那句话的,她直知晓自己整张脸被霞光笼罩着,涨得通红。
裴俞章终于满意,爽朗大笑出声。
对方极自然地将她的手指牵住,同她表明心迹。
“我也想师师。”
戚师师知晓——
他也在思念她。
与她一般,在宴席上,在假山旁,在戚府之外。
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
少女唇角翘起一尾浅浅的弧度。
金乌西沉,金粉色的霞光坠入那一双杏眸。她大胆地回握住裴俞章的手,兴许是血亏之故,裴俞章的手指很凉,凉得让她有些心疼。
“师师,”裴俞章道,“我看不惯你身旁那个奴才。”
“是朔奴吗?”
她红着脸眨眨眼,“朔奴他的脾气是怪了些,人却是很好的。他勤恳忠心,对我、对戚家都极好。”
“勤恳忠心?”身前之人冷笑,“我倒是听闻他曾去清琴坊偷了一本琴谱,真是给戚家好生丢脸。”
他说的是实话,戚师师顿了顿,不知该如何回答。
裴俞章又低着声骂了姜朔几句。
他声音不高,说得有几分含糊,戚师师听不大清楚,只能隐约听见一声——“一个低贱的血罐子。”
戚师师眸光动了动。
只骂了几句,裴俞章又噤了声。毕竟他是定国公府的世子爷,如此与一个下人计较,倒显得他心胸狭窄、难以容人。
更何况,他还要指望着那人为自己月月取血,以血入药,好治一治自己的阴虚之症。
“罢了,不说他了。”
一个低贱的奴才,总归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裴俞章将话锋一转,眼神落在她素雅的衣裙与妆容上。
“师师素日打扮,不必这般素净。”
今日戚情小姐那一身便很好,藕粉色的裙衫,显得她格外娇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