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鬼也要缠着你(9)

门外忽而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极其细微，混着夏夜的虫嘶蛙鸣，不仔细听恐怕还注意不到。

褚瑞一怔，没等转过头探查，一道劲风袭向面门，他下意识抬手格挡，却被一把推倒了。

哪里有什么人，分明还是那只鬼在作祟。

千钧一发之际，褚瑞伸手在虚空中一抓，不知勾到了什么，重物倒地发出沉闷声响，整个地面都跟着震动了一下。

褚瑞立刻爬过去，将全身重量压在它身上。

一人一鬼，肩抵着肩，腿并着腿。

“我抓住你了！”褚瑞双眸明亮如星，撅起屁股，四肢海草般紧紧缠绕上去，他得意洋洋地宣布，“况小明，你跑不掉了！”

他突然感受到什么，微微瞪大双眼。

那一道喘息声变得格外清晰，就在身下，就在耳边。

凉飕飕的气息尽数喷吐在脸侧，像羽毛打着旋勾起心底痒意，却又很快划过去，只留下淡淡水腥味。

鬼也能觉知疼痛吗？

会不会是障眼法，苦肉计？

褚瑞忍不住捏了两下，软软弹弹，滑不溜秋的，就好像在捏透明史莱姆。

——这只鬼又喘了一下。

褚瑞脸皮薄，一下就烧红了脸。

年轻人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布料，似乎把另一具冰冷不似活物的躯体也捂热了。

脐带-05

褚瑞足足愣了几秒才回过神，他恼羞成怒，抓住鬼一顿猛晃：“好哇，你用邪术！卑鄙无耻！”

“唔唔唔……”鬼发出一连串意味不明的音节，像碳酸饮料瓶口富集的绵密泡沫，滋滋响个不停。

褚瑞满头雾水：“你说什么呢？”

语言有壁，沟通不利。

鬼沉默了，默不作声按住他的肩膀，扭动身体向上挣扎，试图挣脱束缚。

褚瑞叫道：“不！许！动！”

他低头一趴，下颌狠狠磕在冰冷黏腻的胸膛上，疼得眼角泛出泪花。

啧，一身牛劲儿。

褚瑞睫毛抖啊抖，紧紧扒住这只鬼，如同一块超黏牛皮糖，任凭他怎么手舞足蹈、左摇右晃，就是不松手。

这个姿势非常耗力，不一会儿，他就累得气喘吁吁，汗水滴滴答答往下淌。

幸好这只鬼也筋疲力尽了，挣动的幅度越来越小。

褚瑞自以为完全控制住对方，也不再恐惧了，反而隐隐得意起来。

小小恶鬼，不过如此。

“没用的，你别挣扎了。”他笑嘻嘻地说，“只要交出遗像，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不知道这只鬼太笨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挣扎得更加剧烈。

褚瑞再度收紧手臂和双腿，只听噗嗤一声轻响，大号史莱姆一层层瘪下去，像受到挤压的海绵开始往外渗水，失去弹性，失去形状。

源源不断的液体流出来，咸腥味，冰冰的，他大半个身子浸泡其中，却神奇地没有弄湿衣服。

一瞬间怀里就空了，只剩指腹一点濡湿的水痕，仿若错觉。

好一招金蝉脱壳，就这么从他眼皮子底下跑了。

褚瑞用拳头砸了下地面：“可恶！你给我等着！”

他能察觉到，那道始终注视着自己的视线没有消失，鬼一定还在屋里。

他站起来正要继续找，忽而又听到门口的细微声响。

褚瑞定了定神，走过去刚想拉开门，他突然心血来潮地往下看了一眼，然后整个人僵住了。

木材拼接而成的门板上，一个约莫汤圆大小的木疤眼儿后面，布满红血丝的浑浊眼球滴溜溜地旋转着，贪婪窥视着这间屋子。

霍然，它和褚瑞的视线对上。

褚瑞心口突突一跳，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惊恐大叫：“谁……谁在外面！!”

眼球嗖一下消失了，门外凌乱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是一声凄厉惨叫：“啊——”

褚瑞一愣，猛地开门冲了出去。

“看你还敢不敢，看你还敢不敢！”况有村长挥舞着手里的棍子，那人抱着头滚来滚去，不停发出痛苦的呻.吟。

“小瑞，你出来得正好！”况村长看向身后，“这王八蛋扒在门缝偷看你，被我逮了个正着！”

褚瑞轻靠在门框上，小腿发软。

银惨惨的月光底下，况来财弓着腰倒在地上，满头满脸全是血污，他慢慢放下抱着头的双手，充血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诡异地嘿嘿一笑。

况村长抡起长棍就要打：“狗改不了吃屎的，还敢笑！”

褚瑞已经明白过来了。

没错，况来财是个偷窥狂魔，所以他才会偷偷看到余婶熬药。

不仅是村长家的，况来财还知道很多人的秘密，能见人的不能见人的，他全在门缝背后偷看到了。

他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就是想偷看一眼新来的城里人，如果时间有余，也乐意光顾一下隔壁翟导演的门。

棍棒雨点似的落下，况来财抱着头嚎叫起来，嗓音嘶哑亢昂，动静大得跟杀猪一样。

翟肖揉着眼睛走出来：“吵吵闹闹的，这是怎么了？”

况村长没搭理他，只看向褚瑞：“叔今天帮你主持公道，你尽管说，还想打多少下！”

“大叔，你、你……”褚瑞咬了咬下唇，声线有些颤抖，“你刚才在哪儿，为什么来得这么快？”

从况来财逃跑到被抓到，不过就几秒钟的功夫，况有海不是超人，不会瞬移，更也不会时停大法，他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赶到这里？

除非……他一早就守在门边！

况村长是这样笑着解释的：“你早上说被那条蛇弄得一晚上没睡好觉，我怕蛇又冒出来，你一个人应付不了，就想着到前面来看看，如果你需要帮忙，喊一声我就能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