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病(3)
这人和这家店的老板娘似乎挺熟,结账之前还顺走了一把伞。
走出店的时候,雨已经小了很多,他把伞拍在计临手里,“撑着伞走,别淋雨。”
计临捏着伞,憋了好久还是憋不出一句谢谢,看着那个人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以后消失在了路口。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地空了一下。
那种孤独和焦躁感又接踵而至。
冷水
计临走在路上打了一个喷嚏。
空气很潮,带着南方特有的黏腻感觉。
在一片红绿交错的灯光中,旁边来往的车碾过水泥路面,听得人心烦。
他一时没留神,脑袋撞到人行道上的一棵树。
计临拧着眉头,抬起腿回踹了一脚那棵倒霉树。
这愤怒的一脚耗尽了他一大半力气,计临只觉得自己现在连走都不想走了,四面八方来的风吹得他不仅头疼,还全身发冷。
他贴着树皮缓缓蹲下去,那把没拆开的伞也跟着落在了地上。
困倦的感觉再度袭来,他感觉眼皮开始打架。
口袋里手机突然开始震动,计临意识不清地伸出手,在口袋边缘摸索了几下。
不料一个手抖,手机顺着袋口滑了出来,啪嗒一声,正面朝地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这下醒了。
他有些嫌弃地拎起手机,屏幕裂出了一片雪花,还夹着肮脏的泥水,在黑暗中发出一片幽微的光。震动还没有停,界面上显示是俞兰的语音来电。
他手指划过屏幕,好在还能滑动,电话接通了。
里面立刻涌出来他妈的声音,“喂,小临?你去哪里了啊,怎么我一上班你就没人管着了是吧,又跑出去想给我添乱,搞得今天我一直都心神不宁的……”
俞兰语速一向很快,每次说话都像在打仗,特别是在她有点急的时候,说话一连串都不带换气。
他说,“我去外婆家了。”
“你非要去那地方干嘛?家里有吃的又喝的还有刘阿姨照顾你,就不能安稳地过完这个暑假?”
她顿了顿,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妥,语气放轻柔了些,“最近我工作忙不过来,马上就要开学了吧?你先慢慢适应,周末等我有空再带你一起去看看外婆……”
“嗯,行,”他不想多聊这个话题,“没事我挂了。”
“等等,你嗓子怎么哑了,你看我就说你不要雨天瞎跑,耳朵不听的啊,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我在哪里你能马上过来?”他反问一声。
那边沉默了几秒。
计临挂掉通话,点开手机打车界面,选择了B区的一个地址,开始呼叫出租车。
因为路程比较长,很快就有司机接下了单。
这座城市总共也就两个地级区。
他现在住的地方在B区,是个大郊区,离高铁站比较近。
在很小的时候他和爸妈住一起,他们离婚以后,又和外婆在A区住,过去两年在洛杉矶跟他爸一家住,现在又回国跟着他妈住,他都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个游牧民族,不过人家好歹也是定期迁徙,他是随机的。
上车以后他紧紧挨着软靠背,却感觉更冷了,脑子昏昏涨涨地疼,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车里正打着空调。
“关个冷气。”他喉咙疼,话也懒得再多说几个字。
“冷了?”司机听出他有点嗓子哑,立刻关了空调,透过后视镜看见他湿透的灰色短袖,“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是不爱惜身体啦,台风天出来也不晓得要打个伞,老了要变风湿病老寒腿的。”
计临没再吭声。
他现在就挺寒的。
出租车开回来耗时四十多分钟,他一到家里就躺尸床上,连续烧了两天,意识一直不是特别清楚。
期间刘阿姨到他房里给他送了大概三四次药,估计是把发烧的事跟他妈讲了,但他妈并没有回来,就打了十几个电话。
第三天半夜的时候烧退下去了,计临醒过来之后睡不太着,在床上翻着手机磨到六点半,然后给他妈回了通电话。
她一向早睡早起,这个点打过去肯定会接。
果然,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小临,你身体还好吗?前天刘阿姨说你发烧了,我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
“好了,”他坐在餐桌上,边喝着刘阿姨磨的热豆浆边说。
“行,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气,“你明天就开学了吧,年级主任之前让你开学前去一趟学校,关于分班问题的。”
“嗯。”
“那你注意身体,记得按时吃药,妈妈再过几天就回……”她骤然变了一个语调,“嗯,文件放桌上,我马上过去。”
“你忙吧,我挂了。”他说完,过了几秒对面没有回应,就把电话直接掐掉了。
去学校正中他下怀,计临现在特别想回A区,在这家里待了大半个月,都快憋出霉了。
他学籍所在的高中在A区,曾经在那里和外婆住了五年,念到了高一,算是他最有感情的地方。
前几天也是想回外婆家,但没带钥匙……想起那事就想起了那天那个人。
那个有点奇怪的人,
好像还欠了人家钱。
其实他以前对钱没什么概念,花钱一直大手大脚的,在国内的时候每次都是跟朋友请来请去,根本没有谁欠谁之分。
这种日子一直到他高一结束。
高二他出国以后住他爸家里,他爸平时只管工作,他老婆主内。
虽然计临食量不怎么大,但在他老婆做的饭跟喂鸟食似的,既少又味道又古怪,狗都不要吃。所以他每次都到外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