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谋她(140)
“只有一个我了。”
“我若是不为他们争,还有谁呢?”
“我能做!”赫连舒雅身体前倾,眼泪夺眶而出,“阿满,你放心交给我!”
我轻轻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轻声道:“叔母,你知道原因的。这些事情,谁都能做,但你不能。”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一道清泪明显地划过她的脸颊,慢慢松开我的手,脊背也渐渐坍塌下去。
这一切的根源,不过就是十数年前的那场谋逆旧案。
可若是金梧的大长公主,要替澧朝的将军,翻通敌叛国的案子,能吗?
不能的。
眼眶微酸,我还是强扯出一个笑容:“我们做的事情,是想让陛下下罪己诏,即使他心不甘情不愿,也要逼迫他低头。”
窗外适时响起一道悠长悦耳的鸟鸣,比风铃更加清脆。
阳光忽就透过窗子洒进了屋子,金灿灿地笼罩着我。
没有风,阳光就有些温暖。
“母亲,阿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祈望的声音沙哑,她拿起叉棍支开对面的窗子。
逆光处雾蒙蒙的,有些看不真切她的面容。
“但阿满,我要与你一道回京。”
她应该是扯出一个笑,声音有些颤,我迟疑着想开口反驳,她的声音哽咽着将将传过来。
“你别让我再后悔。”
“所有的所有,你最重要。”
——
柳南知站在廊外等我。
他今日穿着赤茶色绣缠枝莲纹的对襟长袍,白玉冠束发,谦谦贵公子的模样。
只是他的手里,依旧颠来倒去着一只玉扇。
他见了我,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封迭得齐整的纸张:“这契约,该交还于你。”
我伸手接过,捏在手里,笑道:“麻烦柳公子跑这一趟。”
他大方地摆摆手,熟练地抖开玉扇。
扇面是用彩色颜料绘的傲雪寒梅,栩栩如生。
扇面抵在他胸前,给他也装点了些颜色。
“我还记得与赵姑娘的初见,是在江南,那时候你改换容貌,与传言中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名相差甚远,再加上沉默寡言,有些无趣。和我见过的众多女子相比,着实不出众。”
“所以我一直不明白,停舟为何对你情根深种,甚至能为了你动摇本心,犹豫不前。”
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来,他微微弯腰,凑近了些,“直到后来我入京,在城门口与你一见,才发现你的这张脸,或许是一个原因。”
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配合地点了点头:“柳公子今日所言,我真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他明显一怔,旋即收拢起扇子,豪迈地放声大笑:“赵姑娘如今,比之前更加游刃有余了。”
对于他的夸赞,我十分受用。
我的目光接着落回手里的契约上。
契约都不需要掀开,赫连喻时的玺印浸透纸张,红得很是明显。
“那日在茶室,你问我,停舟的身份走到今日这一步,只为平反,值吗?”他忽然就严肃起来,我只好把契约拢进袖子里,抬头去看他。
目光灼灼,风拂过他的发丝,更显得他目光坚毅,巍然如山,“那日我的回答,是替我自己说的。至于值不值得,你该自己去问他。”
“赵姑娘,有些遗憾,我想也不该再有了。”
——
午时的阳光暖洋洋的,和风一起送过来,吹乱我的头发。
我就这样坐在窗边看书。
昏昏欲睡之时,发丝凌乱突然沉寂下来。
温热的指尖抚上我的额头。
我睁开眼睛,就看见谢晚倚在窗边看我。
他的手指从我的额头,顺着我的鼻梁一路往下。
直到掠过我的鼻尖,才轻轻刮了一下。
“退烧了,就能坐在窗边吹风?”他的衣衫被风托起,在空中扬起一个弧度。
我半撑着脑袋,仰头去看他,不以为意道:“怎么,难不成你又要写信给我兄长?”
他轻笑一声,然后把替我把书页合起,慢条斯理地吐出两个字:“不用。”
我不置可否地眯起眼睛,等待他的下文。
“我的人,自然是我自己教育。”
我喉间溢出一声轻哼,接着打了个哈欠,故意为难他:“我是你的什么人,哪里轮得上你教育?”
“再说了,无媒无聘,我可不认。”
“我的私印都交给你了,这也算不上聘礼?”他沉吟片刻,接着道,“至于旁的,阿满招婿如何?”
……
我咽了口唾沫,斜睨了他一眼就移开目光,有些结巴,但也只敢回应他的前半句:“私印早被我弄丢了,当然不算聘礼。”
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我心虚地低下头,闭上眼睛佯装睡觉。
赫连喻时交还于我的那半只手镯,我当然是找机会收起来了。
如今就搁在我的妆匣里。
忽然间,带着暖意的衣衫划过我的脸颊,酥麻的微痒蔓延到耳后,灼热的温度在我身体里叫嚣。
清新的皂荚气味也收拢过来,熟悉的乌沉香味比它更甚,霸道强势地占据我的整个鼻腔。
他从窗子那头翻了过来。
啪嗒。
支开窗子的叉棍也落了下来。
阳光瞬时被隔绝在窗外,只剩下暖意留在房间。
我忽然什么也听不进了,好像四周是一片虚无的空白。
这里只有我和他。
我也不是没和他共处一室过。
可是今日,我却心跳得厉害。
他拉过我的手腕。
带着他的体温,晶莹剔透的玉镯又坠在了我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