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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谋她(16)

作者: 小山阿咩 阅读记录

他起身将剑背在身后,身上带着与平日不同的沉稳。

剑客姓齐名隐,我出生那年就名动江湖,后来没了对手,早就隐退了。

我曾听说书先生说,他和祁叔叔是至交好友,真假无从考证,我也并未提及。

“赵姑娘,冬日该酿什么酒了?”他话锋一转,“到时候可别忘了齐某我。”

我看着池塘里争相抢食的鲤鱼,就把鱼食往远处丢:“冬日会做酒酿元宵,到时候分你一碗。”

“米酒好,我爱喝。”齐隐哈哈大笑,笑得豪迈,逗得我也随着笑了。

我好像很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

自从我决定和谢晚一同走下去开始,就注定我这一生并不安稳。

那我只求,不留遗憾。

——

九月江南花事休,芙蓉宛转在中洲。

我对母亲说,瑜溯长公主想带我去行宫小住些时日,全当散散心。

她只道嫁衣就差最后一步,等我回来再接着绣。

还让我多住些时日也无妨,嫁进皇家,日后就没有这般自在了。

小娘拉着我的手同我说姐姐性子急躁,坦言女子不输男子,一个人偷偷跑去北境,也要以身许国。

她说着便落下泪来。

我安抚她说会给兄长写信,让他帮忙照看着,也说姐姐武功好,还有四处游历的经验,定会平安。

她止住眼泪,话里悲戚:“阿满,我们都要平安。”

我垂着眼,没敢抬头去看她的表情。

我怕我们都捱不到我与谢晚成婚那一天。

秋南机敏,我将她留在府内照看。

她只道好,收好行李后就让我早些入睡,明日还要早起。

春秧吵着要多带着干粮,怕到江南没饭吃,秋南忙捂住她的嘴,嗔怪道:“长公主的行宫在西南,可不是在江南!”

彻夜未眠。

春秧早早跑去西街买糖炒栗子,秋南提着包裹和我一同在门前与父母道别。

外公躲在书房,只托人带话给我,让我别忘了多写信给他。

父亲难得塞了好多金元宝给我,他笑道:“路上看到喜欢的多买些。”

秋南送我到长公主府门口,她突然抱住我,带着哭腔:“小姐,我害怕。”

我抱住她微微颤抖的身子,轻声安抚她:“别怕。”

转身就看见春秧捧着热乎乎的糖炒栗子站在车旁,她咧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小姐,真甜!”

我替秋南擦干眼泪,轻轻捏着她的脸。

她好不容易止住眼泪,一双眼红得跟兔子似的。

她说:“要是都和春秧一样,那该多好啊。”

——

果真是他。

宋观棋。

他穿着一件鸦青色长袍,袖口领口皆是银丝线绣的连云纹滚边,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

发仅用一根简单的飘带系着,有些松散。

他瘦了好些,身上的少年气却丝毫未变。

那张字条,是他写的。

他的字无论怎么变,我都认得。

齐隐抱着剑先一步下了船。

春秧站在我身后,少见的寡言。

许是这一路的见闻,着实让人心酸。

宋观棋低着头接过我手里的包袱,想伸手扶我下船。

我没搭他的手,扶着栏杆站到他身侧。

我调侃他差事办得如何。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此处人多,我们先走罢。”

他在恼我。

恼我明知是计,还是要来;恼我不回他信,不承他情。

昭然若揭

“赵谖,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他还是忍不住要训我,板着脸尽量压低声音。

“我当然知道。”我故作轻松,想要同他开些玩笑,“你又不会害我。”

他倚着门窗,望着冷冷清清的街道,脸上带着一种“拿我没办法”的无奈,怅然开口:“这只是刚刚开始。”

我知道他心里悲哀。

这一路,饿殍无数,流民四起。

也不知道他是以何种心情同我描述江南开着正好的红枫,吃着肥美的螃蟹。

“我死在江南比死在京中更有意义,不是吗?”我自顾自地喝完一杯茶,笑着给他也倒上一杯。

他更恼了,偏过头去不看我自在的模样,手紧紧攥成拳狠狠打在窗框上:“你竟还笑得出来。”

我有什么笑不出来的?

从我进宫的那几个月里,我就知道了。

我不是为了捉鱼掉进池塘,我是撞见戚贵妃与李耀谋权而慌不择路。

我不是见了皇上害怕而踩断树枝,我是看见有人往皇后汤里下药而惊慌失措。

我不是打叶子牌一宿没睡而逃课,我是半夜爬墙听见有人议论母亲与皇上的陈年旧事而彻夜未眠……

时至今日,躲是躲不过的了。

曾经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我不与谢晚成婚,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现在看来,该来的都会来。

他见我许久没说话,把头扭了回来,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气氛就这样僵着。

我抿了一口茶:“我不会死的。”

他眸子微动,喉结上下翻动,闷闷道:“你胆子也忒大了些。”

“你到底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这下轮到我叹气了,“再过数日,就该传出我父亲敛财,导致江南水患数年未结的流言了吧。”

流言、民怨,足以扳倒我父亲。

更何况他本来民声就不好。

“我兄长在北境若是返京,就会被扣上谋逆的帽子,再压我们赵家一头。”

宋观棋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眼神平静无波。

他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