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谋她(174)
萧瑟的寒意在深秋的山谷里放肆嘶吼,祁家军副帅祁序川携两千兵马于秋名山围困金梧三皇子。
夜里下了场雪,村里静谧得吓人,阿月出门想捡些柴火回来取暖。
深秋夜半,马蹄声响遍整个村落,康念躲在窗后看着,只见一匹马如疾风般消失在眼前,身后是咬得急切的黑衣杀手。
突然一只箭矢划破夜的寂寥,却被一柄横刀砍下。枣红马上,殷红的披风猎猎作响,那人应是刚经历一场鏖战,铠甲的寒光被鲜血掩盖,寒凉得厉害。
康念看不清他的脸,却知晓此人定是祁家军主帅祁群山。
刀戟相交的刺耳摩擦都让康念赶忙收拾了包袱,她等不及阿月归家,只想逃命。可是屋外打得火热,要是出门,恐怕更是活不过今日。
她窝在破落的柜子里等了一夜,不知何时昏睡过去。
醒来就看见阿念蒸了馍馍,煮了白粥,给昏迷的老人敷着刚打好的草药。
“阿姐,昨日凶险,幸好你没事。”阿月看着她,笑着说,眼泪却落了下来。
康念看着昏睡的祁将军,看着阿月通红的眼,她盛了一碗白粥递过去:“阿月,你熬了一宿,歇会儿吧。”
祁群山睁眼看到的就是康念低着头,关切地给他换药。他嗫嚅着唇道谢,康念抿了抿唇,让他好好休息。
祁序川赶过来的时候,脸颊上还戴着伤,身上厚重的血腥味让康念皱了皱眉头。祁序川后退了几步,便行大礼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康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鬼迷心窍地没有反驳。
后来得知,原是四皇子谢郡湘单人单骑千里送信回京,太子谢郡珩派人途中截杀,试图拦住他的脚步。
却被刚从战场退下的祁将军得知,纵马赶来驰援。
战事平息,祁群山回京述职,已是两年后。
——
盛平十四年秋,寒鸦声哑,落叶凋零。
康念第一次走出了边陲小镇,从穷苦人家的女孩摇身一变,成了赫赫有名的晋国公的国公小姐祁令仪,阿月从她的妹妹成了她身边的小丫鬟。
祁序川带着她见了自己的至交好友赵敬桓、徐攸宁以及谢郡湘。
可惜,谢郡湘眼里没有她,更不记得她就是几年前的那个姑娘。
夺嫡之路注定是血腥的,帝王权衡之术带来的无边猜忌,更是让谢郡湘走得举步维艰。
皇子都想得到晋国公的助益,她这个国公小姐的亲事就像块香饽饽,路过的狗都想来舔一口。
她问过谢郡湘,问他愿不愿意娶她。
可是谢郡湘拒绝了,他不愿意。
——
盛平十五年四月末,她笄礼刚满一月。
慧海寺的桃花未落,徐攸宁邀她上山赏花,夜宿在寺里。
深夜,簌簌花落,月照幽篁。四皇子中了药,翻窗跳进了徐攸宁的房间。
阴差阳错。
因为她喜欢东院角落的那处流水,就和徐攸宁换了房间。
那夜,轻纱薄帐,琴瑟和鸣。她也不知道,为何这个男人一口一个宁宁,她竟会一声一声回应。
她也不会忘记,那日清晨男人的背影,就像是天地间的一缕游魂。留不住,抓不得。
事发之后,晋国公狠狠打了她一军棍后,质问她不知廉耻。她没哭,昂着头也不求饶。祁序川捏着拳头站在一旁,却也没帮她。
晋国公足足打了二十棍才停下,之后又被罚跪祠堂,三天没给吃食。阿月也没进得来。
她跪着跪着,不知怎的就落下泪来,她突然想起年幼时的祖母。
——
盛平十五年秋,她查出有孕三月,晋国公带着祁序川登了四皇子府,同年她成了四皇子妃。
晋国公没送嫁,嫁妆也没出多少,阿月也不让她带着。她的婚礼办得不盛大,却也体面。
——
盛平十六年春,她的第一个儿子出世。晋国公只让阿月送来一块平安锁来,同时也将阿月还给了她。她这才想起来,上次和祁群山见面,还是在出嫁那日。
徐攸宁的第一个孩子是那年入秋时节呱呱坠地,也是个男孩。谢郡湘那夜没回来。她抱着谢晚枯坐一夜,等到的是酒醉不醒的夫君和衣衫不整的阿月。
一个月后,谢郡湘带回来一个美人,封为侧妃。美人眉目传情,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
——
盛平十七年,四皇子府上多了两个孩子,嚣张跋扈的戚侧妃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盛平十八年,她故技重施,怀上了谢暄。
盛平二十四年,隆冬,天降大雪。
宣德殿上,赵敬桓联合百官逼迫先皇废太子,写下禅位诏书。
宣武门前,祁序川领兵上万与御林军两相对峙,谢郡湘斩先太子首级呈于案前。
至此,开启天元元年。
——
他登帝,后位空悬,那时候戚贵妃又查出有孕。
这时她才得知戚贵妃原是秦国公的私生女。
秦国公一生无子,这个女儿虽上不得台面,但着实受宠。倘若祁清玥再生下皇子,那她就没有希望了。
晋国公不愿意出面帮她。祁序川远在北境,她血书一封,言辞恳切,求他心软。
相识于微末的旧友,又是北境的王帅。谢郡湘在书房呆了一夜,第二日封后的诏书就送到了淑兰殿。
没有哪个皇帝,愿意永远被人掣肘,即便是好友也不行。信任随着距离在消磨,偏偏一个心生芥蒂,一个浑然不觉。
她突然意识到晋国公府于她,不再是助益,而是负累。
戚家要争帝位,首先就要拔除武官的第一将。利益纽带永远是最坚固的,她没有母族的支持,那必须要有敌人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