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谋她(31)
我的这颗心,好像真的交付出去了。
再之后宋观棋暗里递出的那封信更是让我如坐针毡,我自顾不暇,只能寻求长公主的庇护。
而她,真的帮助了我。
宋淑芸的地下钱庄开得红火,临行时,她塞给我她的印信。
她看着我没说话,过了许久才笑着说:“长公主的行宫偏僻,你去探探路,看看能不能发展发展。”
我只身南下,靠着闲兴居打通的人脉网和地下钱庄的银钱,沿路散布流言。
也是从那时起,我才觉得情报网用来打听八卦或是仅仅为了自保,实属是闲得慌。
江南百姓水深水热,帝京富贵风平浪静。
我应该做点别的。
在江南,谢晚与我推心置腹,我这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十一年前的那桩旧案。
祁序川谋逆案。
这是一桩牵扯皇家、世家多方势力的旧案。
而他想为其翻案,会是何其艰难。
不知为何,我竟决定与他同行。
返京途中,我和谢晚分别,绕道长公主行宫。
期间我与长公主一同出席了几场宴饮和秋日集会,也算是露了脸,平息了流言。
临近城门,因城中人多眼杂不宜过多动作,我以身体不适为由在城外村庄暂歇了三日。
我依旧以南市街安岳阁为据点,把之前散布在各方府衙的势力揉碎重整。
之前的人倒也算衷心,银子给得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我把他们的后路牢牢抓在手里。
至忠至信之人,都是养出来的,是用钱或者权养出来的。
我好像也成了皇帝,冷血无情,霸道残忍。
皇长子府如入无人之境,得到的却只有皇长子重病,鲜有清醒的时刻。
而如意楼却如铁桶一般,探不出半分消息,起初我以为它是谢昭的产业,一时之间不敢冒进。
就在这时,我得知刘巡抚的儿子刘灵均在如意楼与花魁纠缠,差点闹出人命官司。
我想要看看刘巡抚是不是真的有罪,于是顺水推舟,把刘灵均的罪过让帝京城的大街小巷通通知晓,让刘巡抚使尽浑身解数想压都压不下来。
最终圣上罢了他的官。
后来得知,原是谢晚在如意楼使了一出美人计,我才知晓如意楼是谢晚的据点。
我本以为日子会好起来的,本以为父亲罢职之后会好起来的,本以为万事将会告一段落。
只可惜了。
天子的忌惮,我左右不了。
人,是不是只能认命的?
夜扣宫门
琉璃瓦檐,雕红朱漆,一片白茫茫。
夜扣宫门,直逼太和殿前,如今也才过去四个时辰。
我胸前紧握着尚方宝剑的手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这寒气逼人的风雪还是我从心底生出来的后怕。
赵谖,你怎么敢?
我扣得开那扇宫门,可是扣不开天子的这扇殿门。
饶我此刻心急如焚,也得按捺住我的思绪,规规矩矩跪在阶前,等候天子召唤。
“赵谖。”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双黑底绣如意云纹靴闯进我的眼帘。
“民女问二皇子殿下安。”我垂下头,思绪却怎么也收拢不回。
“夜扣宫门,你真的都不怕?”他的声音带着少有的温和,略带着哑涩。
我怕的。
我不知道父亲此刻身陷囹圄,形单影只是否安好?
我不知道祖父年迈经此事打击,能否熬过这个冬天?
我不知道远在边关的哥哥姐姐,是否能免受牵连之罪?
母亲自进宫后音讯全无,我更不知道她此刻是否安全?
现下我回应的只有沉默。
而回应我的,是带着温度的,笼住我的一件绛紫色暗纹披风。
“殿下,这于理不合。”
我一手握着剑,一手慌得想扯下,却被一股更有力的力量摁住,他手心的温度也烫得灼人。
“二皇子殿下,皇上宣。”
荀公公低压着背,身后是不知何时打开的朱门和扑面而来的浓郁熏香。
我利索地抽回被握住的手,不带迟疑地把肩上的披风扯下,递还给他:“二皇子殿下,于理不合。”
我没有犯错的资本。
谢昭的衣角被风掀起,从我眼角划过。
我抬眼去看他,从他的眼里竟看出了少见的悲悯和怜惜。
我最不缺的就是悲悯和怜惜。
我缺的独独只有那个人的悲悯和怜惜。
吱呀,厚重的门又被合上了。
我努力直起身,试图从残留的空气中找出属于我母亲的气味。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知道渐红的朝阳挣扎着挂在了宫墙上头。
金灿灿的阳光斜照着门匾,似乎照出几分人情味儿来。
“赵姑娘,皇上宣。”
荀公公笑眯眯地站在我面前,他双手拢进袖里,帽子两边垂下的朱红穗子在我眼前晃荡来晃荡去。
我没有用太大力气就站起身来,双腿没有知觉,唯有在迈进殿内的那一瞬间,有无法避免的瘫软。
暖炉生烟,满殿寂寥,虽是白昼,殿内仍是灯火通明。
谢昭脊背挺直,面色铁青垂手站在左侧。
皇上负手,也只留给我一个不辨喜怒的背影。
不受控制的腿生硬一弯,便跪在地上。
我紧紧握住手里的尚方宝剑,努力没让它也落在地上。
喉咙干涩,我仍强撑着痛意开口说道:“民女赵谖拜见皇上,祝皇上万福金安。”
“万福金安?”他的衣摆随着嗤笑一声微微摆动,“手握尚方宝剑,夜扣宫门,逼到太和殿前。赵谖,你真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