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谋她(35)
咳得停不下来。
我还能咳嗽。
我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拼命咳,咳得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咳得胸口疼,咳得眼睛疼。
宋淑芸着急忙慌地拽着我,我们瘫倒在地。
她紧紧抱住我,眸子一阵慌乱,碎发黏在她的面颊上。
我哭了。
我可算哭了。
我也有断了线的珍珠了。
我咧开嘴笑,眼泪流进嘴巴里。
咸的,一点也不苦。
宋淑芸呆呆地望着我,眼神的绝望快把她给淹没了。
她抬手想替我把眼泪抹开,伸到我面前却没落下去。
她从怀里抽了一条丝帕出来:“你哭得可真丑。你的脸坏了,我的脸也坏了。”
“两个人还真是丑到一块儿去了。”
衣衫凌乱,被踩在脚底,被垫在身下,凌乱的头发,满脸的泪水。
还真是狼狈。
“明明是你先哭的。”我把发拢到耳后,故作姿态,“而且你很漂亮。”
我眼看着她的耳朵慢慢变红,蔓延到脖颈,再到脸上,然后额头上那块红印就融为一体了。
“赵谖!”她又瞪着我,眉目含俏,但也就一瞬,就淡了下去。
“你告诉我,你要怎么办!”她把帕子往我脸上一丢,“没了这门婚事,你要怎么办!”
所有人都知道,这门婚事是我的保命符。
“皇上还留着这座府邸,也只治了你父亲的罪。你倒好,平白无事去夜扣宫门,还真不怕死!”
还真是好手段!我母亲进宫看来是没透露出半点消息。
“再晚就来不及了。”我心里冷哼一声,“我总不能等到死到临头,再做筹谋。”
我说得理直气壮,似乎胸有成竹,早有应对之法,实则是穷途末路,逼上梁山。
“你筹谋什么!我父亲说……”
欲盖弥彰
她猛地止住话头,双唇紧闭,似乎下了很大决心。
“我父亲说,陛下没想退了这门亲事的。皇长子殿下心悦于你,前几日陛下还召我父亲入宫,又合了八字,你可以再等等……”
“然后呢?”我苦笑一声,摇摇头,“谢晚一旦娶了我,他就没有路可以走了。”
陛下不疼他,我早就知道的。
但陛下想用我来绊住他,绝无可能。
他可以不想要那个位置,但绝不能因为我,被迫放弃。
我当然知道,他在朝堂之上力证我父清白,却被禁足于府。
我也知道他不顾禁令跪于殿外,求天子放我母归府。
我更知道此刻他高热不退,危在旦夕。
我只是,应该要和他划清界限的。
赵家和皇长子不能再牵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宋淑芸火红的围脖还留在桌上,不知道她翻墙回去的时候,领口会不会窜风。
不过看她那么愣怔的模样,应该也顾不上这点寒冷了。
宋尚书那么守礼的一个人,怎么会在家中谈论皇家事宜?
怎么会在出了上次那番乱子之后,仍旧放任宋淑芸夜半翻墙来找我?
是陛下他在下棋,而我们都是棋子。
我拉开抽屉,里面还有我前不久新打的同心结。
我现在是弃子了。
那我能不能,再去看看他啊?
将同心结绕在手掌上,柔软的质地却如同带刺的荆棘。
大红的颜色耀眼夺目,就像是淋漓的鲜血一样令人不适。
我怎么总是做不到啊。
明明早就认命,那为什么还是不长记性,简简单单就把一颗真心交付出去?
赵谖,你真是个累赘!
你这副不谙世事,心智不坚的样子,真令人恶心!
所有人爱你护你,现下如此这般光景,你却依旧囿于儿女情长。
你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我死死捏住同心结,只觉五感尽失。
耳不能闻,口不能言,在心里不停咒骂,也试图捏碎我不切实际的幻想。
该放手的。
早该放手的!
“阿满。”
一道温润却带焦急的男声在我头顶炸开,熟悉的乌沉香气笼罩下来。
我猛地松开手,却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握住,有些粗粝的掌心压住我摇摇欲坠的理智,把我从混沌中拽出来。
“殿下,这于礼不合。”
我当机立断地把手抽出来,同时后退几步,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民女已与陛下言明,自请退婚,还请皇长子殿下自重。”
我说得字正腔圆,每一个字落地,我的心就坚定一分,“皇长子殿下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他也不说话,手悬在半空中,眼神却望着我缠在手上的那枚同心结。
时间实在难熬。
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怎么都来翻我院墙?
“皇长子殿下,夜闯深闺,民女的清誉可是要被毁了的。”我用拇指把同心结往手心里塞了塞,依旧强硬道,“殿下不要脸面,民女可还要!”
他还是不言语,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一面沉默冷峻的雕像。那双眸子亮涔涔,里面只有我。
忽然,他的手落下,却是来扯我的衣袖。
指尖泛白,也不过才一会儿功夫,这双手已经没了温度,擦过我的手腕,冷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忘了。
他生病了。
你看,我是不在意他的。
否则怎么连他还在病中都给忘了。
我只是没力气甩开他的手罢了。
“是我来晚了。”
他走近了一步,投射下的高大身影严严实实把我包裹住,视线微微黯淡,竟有种熟悉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