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有疾(34)
“那日,你也是这样哄我的。”柳不眠细细啄吻,低语,“三百刺魂鞭,我连走路都不稳,一见到你,顿觉大好。”
时羽手指按在她左肩,蚩狼留下的伤已经痊愈,“跟这里相比呢。”
“百倍千倍的痛。”柳不眠倒在时羽肩窝,鼻尖挨蹭过她耳垂,“不过现在没事了。”
时羽环住她,“宗主为什么打你?”
久久沉默,柳不眠还是不愿讲。
短暂被搁置的诸多顾虑又浮上心头,时羽叹息,“你说让我不要叹气,可我怎么能不叹,我对你完全不了解,我怎么能轻易接受你呢。”
她们之间,本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修为不对等,连寿元上限都相差了好几百年。
色衰而爱弛,哪有什么唯一,又哪有什么以后。
等到她两鬓斑白,垂垂老矣,大师姐是否还能保持今日的盛情呢。
即使她想开些,不求长久,只争朝夕……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不是同别人做。”时羽轻声问道。
柳不眠抬起头,目光茫然。
时羽又道:“我可以稀里糊涂跟你做了那事,因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承担得起后果。但你不能,你什么也不懂,我不想欺负你,假如你将来醒悟后埋怨我、憎恨我,怎么就跟我这种人扯上了关系呢?我没办法给你一个交待。”
时羽起身,取来她的衣裳替她穿好,拽着袖子送她出了大门。
“师姐回去吧,我给你的三个问题,你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理顺了,再来找我。”
然后“哐当”合拢门。
床榻余温尚在,窗隙溜进一股细细的风,“呜呜”响。
时羽仰面出神望着房梁,忽感怅然若失。
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纵是渴望陪伴,大师姐这样的人,也并非良配。
撇开身份不说,柳不眠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了,不能参破,不能把控,都意味着危险。
可是、可是……
拂袖挥灭灯芯,时羽睡了。
后半夜哗啦啦下起雨来,一阵疏,一阵密,四面八方的水声,像要把小院都淹没。
心绪万千,辗转难眠,时羽终于还是点了灯,坐起身来。
她随手拿起床头矮柜上一册经文,睁大眼认真研读,却始终难以投入。
一颗心忽上忽下,难以安定,明明话已经说得清楚,她走得也痛快,没有像往常那般……
等等!
时羽放下书本,掀被起身,霍地拉开门。
远方滚滚闷雷,回廊下挂的两盏纸灯笼在风里不住地打晃,柳不眠上次来的时候是没有的。
相逢总在雷雨夜,不是相逢,又恰似相逢。
门前一卷草席,女子横卧其上,紧闭着双眼。
“你怎么没走!”
时羽俯身触碰,她竟然都没有施术避雨,半边身子都冰凉。
湿发紧贴在腮边,更衬得脸色煞白,她睁开眼,满目惆怅悲切,不言不语。
很会装可怜啊,风大了,雨也大了,都跟长了眼睛似的,只往她身上扑。
“我不是让你回去吗?”时羽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好。
“我知道。”柳不眠坐起来了,双手抱膝,两眼含泪,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师妹给了我三个问题,让我回去想。”
时羽不由得攥紧了裙布,“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抬起脸,一行清泪滑落,唇瓣颤抖着,“我不能在你身边想么?”
第020章 第 20 章
很会演嘛。
时羽提裙隔着门槛站那看了一阵, 没急着请她进屋,双手拢了裙摆蹲下身,手指点点草席, 问:“哪里来的。”
小脑瓜里成天都想些什么呢。
柳不眠抽抽搭搭回:“从小就有了, 取自北方极寒之地的银蔺草,师尊亲手编织……”
她下巴尖还缀着泪, 大概是觉得痒, 手背擦过, 继续道:“我体质原因,师尊担心我渡夏困难,这银蔺草席冰凉舒适, 夜里歇在上头, 就不觉得热。”
你说她蠢吧, 她知道装可怜有用,偷偷施术将那风啊雨啊, 全往自己身上引。
说她聪明吧, 她也只会装可怜了, 多问两句,一卷草席恨不得从周岁那年说起,还搁这儿炫富。
“真冷啊。”
柳不眠蜷坐在草席上, 不时地搓搓胳膊,吸吸鼻子,又扭头望天, “风好大,雨也好大。”
身上都湿透了呀, 师妹怎么还不搀她回屋。
“把草席收起来呢。”
时羽凉凉道:“毕竟是来自北方极寒之地的银蔺草,师姐试试直接睡在地砖上, 兴许还暖和点。”
话落,果然见柳不眠抬头不可置信望来。
一咬牙,她也发了狠,依言起身,收了草席直接就往地上躺。
她从来喜好洁净,此番是极大的牺牲了,为赌气,不顾衣裙沾湿尘埃雨露,虽一言未发,面上已是极其不快。
“暖和多了吧?”时羽还火上浇油。
“那就冻死我好了,反正没有人心疼我,师尊也打我,好几天都不管我……”
她开始哭,这次是真的,兴许是联想到过往什么伤心事,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时羽终究不忍,心中连道三声“算了”,伸出手欲将她搀扶起。可她还真杠上了,一摆胳膊一拧腰,“不要你管!”
“好了好了,进屋吧。”时羽软下声气。
她闭上眼睛,装没听见。
“进屋,别发傻了。”时羽严厉起来。
地上翻个身,她双手捂住耳朵。
“行,那你以后就睡这里,有本事天天睡。”时羽起身,就要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