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575)
“听说过王濬吗各位,”她缓缓说。“铁索横江都是个成语了啊。”
没人应声,大家礼貌地保持着沉默,委婉传达出一种“世界观不同您在说甚么东西”的气氛。
忘了,这地方没有司马家。
嬴寒山扯过地图就开始给大家比划,铁链这东西又不是金钟罩铁布衫,虽然现在是夏天,江水怎么说也是冷的。
在船头举火可着铁链子烧,烧一会让冷水拍一会,铁很快就会因为温度变化大产生损伤。
虽然历史故事里说的是王濬在船头绑大火把烧熔了,但鉴于火炬温度达不到铁的熔点,嬴寒山更倾向于是冷热交替把铁链搞断的。
不管怎么样,这局有法破。
大家一听就散了散了,嬴寒山自己倒是突然默然一阵,她盯着那条狭窄的江口,突然冒出来一句。
“不是不行啊。”
“试一试又不费什么,”她说,“万一他暨麟英年纪大了脑子不好用呢,对不对?”
她抬起头,对所有人粲然一笑,没头没尾的话加上这笑,笑得在座各位有点发毛。嬴鸦鸦悄悄把眼睛瞥过去,自顾自开始咬指甲。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阿姊这个笑和她平时想坏主意的笑如出一辙。
水面正在波动。
被船影惊动的鱼群逃向下层,高大的斗舰像是一片阴云,霎时间遮盖住投向江面的日光。
时隔几年,暨麟英没显出多少老态来,只是一头头发和胡子尽数全白了。在长王子归还之后,仿佛有一部分生命力回到了这位老将身上,他像是那种有后来者要照顾的长辈,虽然已经不适合自己亲自下场费心费力,但还强撑着事必躬亲。
此刻,他也看见了那些银白浪头中的锁链。
三年?还是四年?他从未忘记那场战斗,一个头戴斗笠的女人踏浪而来,打着榧子震断了所有舰船相连的锁链。
最高明的将领也无法做到这件事,在那之后他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该如何替殿下扫除她。
“那是仙人。”殿下这样诚恳地安抚过他,“是云外的力量。凡人自然没有与仙人直接对抗的能力,但天下毕竟是凡人的天下,您做好凡人的事情便可。”
他的目光缓慢地聚焦到眼前的铁索上,身边的副将低声禀告:“将军,此地江窄峡深,铁索拦道,不易前进,是否要改道另行?”
改道?不。附近是有很多分散的水系,但大多数不能容大型战船快速通行,如果有幸找到了一两条能容战船通行的,那更可疑——敌人已经封锁了主道,为何要留两条小道给你走?
“将那锁链拆毁。”
他说。
很快,暨麟英手下的水军就发现这事不能办。
江两岸的铁索都嵌得极实,有些甚至和崖壁相连。拆的过程中有人在锁链上发现了小小的无字铭,看得所有认识这玩意的人仰天无语。
就好像路面买的柴刀上有火箭总工程师落款,离不离谱啊。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顶多是费劲,比费劲更麻烦的是频频出现在山崖上的沉州军。一个半大娃娃带着这群猴子一样的少年兵在山间上蹿下跳,背着弓看到人就来一箭,水军里少有山民,看到他们也追不上,锁链拆了几天,派出去的队伍死了小一半。
拆锁链的工程停下了,另一个解决措施推上去了。
几天后的夜里,在侦查小船上手持望远镜眺望的斥候,看到远处江面升起了赤红色。
大抵天下有脑子的人总是类似,高明的将领带兵方式不同,但思路可以共同。在发觉不可能拆掉铁链之后,暨麟英改变了思路。
船头火炬被点燃,江面上仿佛同时升起数以百计的太阳。千年之前如果真有一个叫羿的人对天空张开弓箭,看到的应该就是这样的画面。
横斜的铁链被火炬灼红,在江风中剧烈晃动,发出微小的崩裂声,随着第一根铁链崩断,黑压压的战舰群开始向前。
暨麟英站在后排的指挥船上,俯瞰着泛起妖异红光的江面。
他承认对手出的并不是昏着,也不否定对方的智力,但这毕竟是有破解之法的计谋,不是吗?即使他没有想出如何横渡这拦江铁索,只要他发现铁索的意图是把他们赶往两边小道,计谋就算不上成功。
如今是他赢了……
……是这样吗?
江面上有什么东西飘过来了。
最先被火光照亮的是船的轮廓,那是一艘艘小小的渔船,破败不堪,大多数没有顶棚。它们在水中飘游着,仿佛一个个幽灵,漫无目的地在黑暗里徘徊。
随着铁链崩毁,它们开始接近先头点火炬的船只了。
那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一切思考都变得碎片化。
站在最前方军舰上的士兵想要看清楚那上面有没有人,弓弩手拉开箭试探性地射出了几箭。而在战船上的暨麟英,脑内莫名其妙冒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
在夜里时,他们偶尔会是逆风。
轰!
火焰对上小船的那一刻,浸满了桐油的船身熊熊燃烧起来,一股巨大的,毁灭性的白光从船中起爆,骤然掀起数丈的水柱。没有停歇,没有闪避的余地,载着火药与干草的船只一个接一个燃烧爆炸,江面霎时间沸腾了。
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巨大的轰鸣声从天上还是水下而来都无关紧要,最前端的船被炸碎,熊熊燃烧着向水中沉去,最前端的桐油火药船爆炸后,后排没有刷涂桐油的船在战舰的缝隙里被二次引燃的火焰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