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要不你还是把我叉了吧(268)

那是大男主一生做梦都想翻过的高山,刻骨的执念。可顾莨竟然开始模糊了。

三岁那年,他因为谁而嫉恨丛生?和谁并肩比较了近三十年?他修道又堕魔,为什么从来不能登顶?

就连顾莨都忘记了。

霜凌眼底发红,一遍遍用荒息荡尽识海,她感受到逸散的荒息正在窜入她的经脉,荒岚道的力量又在大涨,可她已经无法控制。

原来当九天之上,乾天帝君暴露之后,他……

抹去了这张脸。

抹掉了这个人。

抹除了“顾写尘”。

就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偷走顾写尘的力量,拼凑自己;也不会知道是他作壁上观,推波助澜后遗弃苍生。

绝望。

无声无息的绝望。

玄衣负剑的身影停在了神像之前。

孤身一人。

他早就知道他会如此,也知道他早就如此过。

在敕令之力下被遗忘,然后从头再来。

顾写尘没有回头,他不确定霜凌能不能记得,因为敕令之力已经从头到尾地成功过多次,掩埋起那个秘密,没有任何人能豁免。

就连顾写尘自己都差点在那一刻遗失自己。

可如果她真的不记得他,他会疯。

所以没有回头。

身后,霜凌的眼泪终于滴落在地,像是要砸出记得住的痕迹一样。

她张了张嘴,在那一瞬间,她爆发出了难以形容的力量。

荒岚道的尽头,没人知道那是什么,霜凌也不知道。

或许是君岐梦寐以求的飞升吧。

少女身上的衣襟忽地被炁吹开,青色与金光同时流光溢彩,交织千万回,在这人间筑巢一般想要重建属于她的秩序,逆转蔓延的遗忘,改变千年的蒙昧。

那竟是一种无限接近于神的能力,来自于女性……逆转,复苏,生命,生生不息。

——“顾写尘!”

她终于还是清晰喊出他的名字。

顾写尘脊背微顿,负剑回身。

那一刻,看见少女眼底金光乍现,身后流动如冰火之莲,冲击着黑雾的封线。

惊艳无数年。

她以荒息之力,强行曝散逆转,重新找回他的存在。

用这种强大的力量对抗着虚空降落的敕令,她渐渐感受到这个名字被重新写在她心里,她的荒息无边蔓延,笼罩这无数的人,最后竟真的以一己之力,开始奏效。

被停滞的人群细微地动了起来。

“我肯定记得你啊。”她声音呜咽。

顾写尘终于怔然。

然后她弥漫的力量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于是站在她的秩序里,他看见复苏。

她让他的名字重新复苏,被他遗忘的自己也开始重启。

如果说霜凌的荒岚道对抗敕令之力,能让众生不被动遗忘,那对顾写尘而言,他竟在那一刻从头到尾垂直向上,想起全部。

顾写尘忽然伸手,少女如流光撞入怀中,他重重地抱住,低头亲吻她的指尖。

唇角冰冷战栗。

顾写尘牵住她的手,两人站在那伤痕深浅的缄默神像之前,仰头,轻轻闭上眼睛。

原来这就是起点。

霜凌看见他薄唇微启,听见他说出两个字。

“…母亲。”

我带心上人来见你。

霜凌猛地睁大眼睛,再次仰头看去,对上神像那缄口难言、悲悯枯寂的目光。

因为酷似顾写尘,所以他们都本能地觉得这是一尊男性之像,可是对啊……对啊!荒岚是只有女性才能掌握的力量,是母体般带来人间的上界之炁,是一种向善的清息,是帝君一辈子无法入道的法门……

她的指尖被顾写尘牢牢握紧,她在颤抖,或许他也战栗。

九洲遗忘顾写尘,遗忘神明。

遗忘神女被污蔑为浣衣妇的每一次。

遗忘他们被除名。

顾写尘抬起霜凌柔软滚烫的指尖——可有人破开浓雾。

然后竟有了出路。

何以天才

80

顾写尘眉目平静, 看着那双枯灭的神像之眸。

光阴轰隆而过,吹起了他的衣摆。

他握紧了掌中霜凌的手,像是再次找到自己在人世间的锚点,轻轻闭上了眼睛。

霜凌怔忪在原地。

在神明难言的目光之中, 她感觉到自己从后脊一路发麻, 识海中嗡鸣如金钟。

这世上被抹去了太多, 被愚弄过太重, 像是宿命送他们来到这一刻。然后过去经历的一切如隐线脉络, 被淡光映照,开始明灭勾勒。

霜凌脑海中似乎电光石火地闪过什么,可是太快了,她抓不住。她只是被顾写尘紧握着指尖,迎着神像悲悯温和的垂目。

如今看来,那的确是母亲的目光…

她侧目,在九洲寂静的风中看见他如出一辙的清冷侧颜。

世人皆知顾写尘是万年难遇的不世天才, 生父不详,生母只是一介浣衣妇。但事到如今, 还有什么可信什么真实。

原来顾写尘并不是无父母的野种, 他的母亲也不是传闻中卑贱低微的浣衣妇, 甚至他的母亲或许并不是想他死在雷劫之中——这一切,是敕令之力的撰写。

那是困禁神明的卑鄙凡人,对神明的一场除名和污蔑。

霜凌心头有太多思绪,纷飞如絮, 眼底燃着光一点点明亮。

她想起一次在岁禄剑宗的秘法洞天中接触到荒岚, 得到最适宜荒岚道的心法九荒息岚书, 那时候等待她的也是息人女。

她在荒水尽头、在所有地方感受到的荒息,是那样温和有力的生命之源。

荒岚是神女带来人间的呼吸。

然后她死而化作神像, 在乾天圣洲的地底不见天日地支撑整座大陆,后代被无限剥削,声名被覆盖尘土,这一切都在敕令之力下进行了不知道多少年,如今,神明反被苍生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