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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眼无声(58)

作者: 愿为南流景 阅读记录

姜暮浑身的紧张被瞬间驱散, 心也落了地。

她看着门口堆着的茶几,椅子,桌子, 有些不知所措。

她慌张且快速地把家具挪回原位, 才打开房门。

李雪梅和姜源一身黑衣, 浑身萧索地走进屋,带进夜里的凉气。

姜源神色疲倦, 李雪梅眼皮肿得像核桃,她们一进屋就直奔客厅,把行李放在茶几上,扫向屋内,问,“怎么回事,动作慢吞吞。”

“姥姥都好了?”姜暮手指掐着门框问。

姜源没说什么,径直往屋里走,姜暮看了眼姜源,又回头看李雪梅。

李雪梅神色闪躲,往洗手间去,姜暮趴在洗手间的门框上看她,道:“妈,我姥姥什么病?”

李雪梅拧开水龙头洗脸,掩盖住神色。

姜暮要再问,却被里屋的姜源喝住了,“别烦你妈。”

姜源又问,“这几天你自己在家怎么样??”

姜暮脸色苍白,她犹豫片刻,话到嘴边,又拐了弯,道:“还行。”

“时间太晚,早点睡吧,你妈一路上晕车得厉害。”姜源一边说一边脱外套,李雪梅也直接回房间睡觉了。

夜里,姜暮偶尔听见李雪梅和姜源的说话声,幽幽咽咽,断断续续。

她脸颊周遭还传来蚊子的嗡嗡声,像开着一架时刻准备偷袭的战斗机。

姜暮起身,点了盘蚊香。

再用卫生纸团成球,塞进耳孔。

……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天上的积雨云渐渐舒卷消散。

可小双山却越来越热,天空要被太阳烫出个窟窿似的。

姜暮早起便给脖子腋下前胸大腿根等等有褶皱的地方都涂了厚厚的痱子粉,眼看着疹子面积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实,担心过几天三伏天恐怕要更加受罪了。

“我们离开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去你李叔叔家里住?”李雪梅穿一身黑色纱裙,似乎嗓子发了炎,哑了,眼睛也肿着,眼白雾蒙蒙的,还有血丝,说话也像没有精气神似的,丝毫提不起气力。

她在阳台上支起了一个木架子,摆上黄色小方桌,地板上放了一个铁皮盆,里面装满了土豆。

她将切好的土豆片整齐地码在小方桌上,阳光透过纱裙勾勒出她的影影绰绰的身形,肩膀斜斜向下,腰窝明显,姜暮发现,几日不见,她竟瘦了一大圈,连发梢也似失去营养一般,干枯地蜷着。

前日听楼下李奶奶议论说,医院是个没法去的地方,尤其脑出血这个病,陪护是最要命的,陪护在床前,只有一个小板凳,点滴十分钟一瓶,是一分钟也不能合眼睡觉的,如果在医院陪护半个月,自己也要倒下的。

姜暮梳理了头发,摇头道:“没有。”

姜暮抓了把鱼食投进鱼缸,搬来小板凳,围在铁盆前帮忙,她学着大人的模样,娴熟地将土豆一颗颗扒皮,切片,浓浓的蒸土豆的热蒸汽扑面而来。

“你李奶奶说你一直在外面吃,说什么都不去她家里吃饭,为什么?”李雪梅放下刀,手在围裙上蹭了蹭。

姜暮手一抖,差点切到手指。

沙发上的姜源抖了抖报纸,翻到另一面,没说话。

李雪梅不高兴地继续教育她,道:“跟你李奶奶、李叔叔之间有什么可害羞的?大家越是互相麻烦才越是好,邻里之间的感情都是这么相处下来的,懂吗?这叫人情味,你也太独了些。”

姜暮被滚烫的土豆烫了一下,身上冒出汗,闷闷不乐,不说话。

“可我记得,你小时候也是总缠着人家转的。”李雪梅更不开心了,嫌弃地抱怨,“这孩子,越长大越没出息,还不如小时候。”

姜暮梗着脖子,羞愤得脸颊通红,像小双山上那些抬不起头的红高粱穗儿,她快速切着土豆。

“姜暮小时候多活泼啊,小嘴巴整天说个不停,闲不住,认识的不认识的朋友都夸赞她,说她就是个小机灵鬼,这几年却说变就变,人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我看都是有道理的。”李雪梅朝姜源絮叨。

姜暮猛地摔了土豆和刀,盆里的热水溅出,洒在李雪梅的脚背上。

李雪梅被吓了一跳。

“我还要去上学。”姜暮丢下一句,起身在毛巾上擦了擦手,拎起书包飞快出门。

李雪梅和姜源面面相觑。

“这孩子!”李雪梅感叹,“一句也说不得了。”

“学习成绩好就行了。”姜源再次抖了抖报纸。

李雪梅拽了拽裙角,把裙摆拢到一起,掖在两腿间夹住,自言自语道,“这孩子总有些不正常。”

姜源合上报纸,抚平裤腿道:“在市里耽搁了这么久,听说厂里已经确定半月后开会,票选副主任。”

李雪梅怅然,道:“总算定下来了,不然我这心里总惦记这个事。”

……

“谢南,用波涛汹涌造个句。”李远在座位里低头小声说,笑嘻嘻的,小眼珠提溜乱转,周围同学都憋住不笑。

李文琪倚在桌子前,没好气地转着钢笔,等着谢南的回答,谢南一本正经地看向李文琪道:“我们班文艺委员参加百米短跑时的样子真是……”

“啪——”钢笔拍在桌面上,一本书应声飞出去,正中谢南脑门。

“好啊谢南,你也跟着学坏了。”李文琪喊。

“我没说什么啊,我什么都没说……”谢南拿起一本书挡在脸上,抵抗李文琪接下来的攻击。

即便是李文琪,脸也红了,红到脖子根,像小双山傍晚的火烧云。

姜暮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却又诚惶诚恐地看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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