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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生夜(88)

作者: 澄昔 阅读记录

付晟华将那串金丝楠珠扔到茶几上,第一次对她动怒,沉声道:“怎么,生你养你反倒出错了?你别忘了自己姓付,既享到了大把荣华富贵,就该付出相应代价,我花钱花精力悉心培养你,难道不是为你好?”

“您说得对,所以我从没想过既要又要,我只希望您能还我一点自由,别再用偏激的方式处处管着我。”付迦宜站起身,“这么多年来,不光是我,我大哥活得也很压抑。我和他关系闹这么僵,您作为长辈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把儿女教育成怪物一样,不觉得悲哀吗?”

临走前,付迦宜丢下一句:“您可能从来都不知道我究竟想要什么。我和我妈妈性格的确不同,您失望也正常,但我是个独立的个体,不是谁的影子。希望您能明白。”

出了书房,付迦宜站在逆光位置,脚步一顿,忍不住回头去看。

付晟华静坐在那,目光落在遗像上,身影被灯光拉长,怅然若失,显得有些悲凉。

抛开钱财和权柄的加持,到底只是一个缅怀妻子的可怜人。

他是个好丈夫,却从不是个好父亲。

心底那份动容转瞬即逝,付迦宜收回视线,挪步到门口,碰到连夜赶回来的付迎昌。

她停下来,称呼一声,问他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看她安然无恙地出来,付迎昌淡淡道:“来救场。”

付迦宜微怔,“救我的场吗?”

“不然?”

“我自己能解决的。”

付迎昌说:“你解决的不过是表面。爸早就知道你那家教身份特殊。”

“什么意思?”

“爸一直没插手你们的事,是因为知道他爷爷姓沈,往后该仰仗还是得仰仗。”

付晟华早年听付文声提过沈家这桩旧事,前几年因公事傍身,恰巧见过沈仲云和沈照清一面。

程知阙来面试那天,付晟华瞧他眼熟,误打误撞联想到了这层关系,几经周折才得到证实。

付迎昌又说:“那日在分馆,我跟你说起周依宁胞弟,要你们互相认识一下。其实不是爸的意思,是我的意思。”

付迦宜隐隐明白过来,但还是问为什么。

付迎昌说:“原打算给你铺另一条后路,没想到触到了你的逆鳞。”

付迦宜顿了顿,说:“都过去了。”

“嗯。”

沉默几秒,付迦宜问:“爸一直都知道会馆的事跟程知阙有关吗?”

付迎昌说:“旁的不知。近日才知道他母亲是上次事故的受害者。”

扶舟会馆如今都是付迎昌的人,但凡有意隐瞒,有些消息连付晟华都无从知晓。

上次付迦宜联系分馆那边,负责人表面说需要找底下人核实,实际直接给付迎昌打了个电话,问这事要怎么处理,得到首肯后,才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付迦宜。

这些付迦宜无从得知,只感慨宿命无常。

她和程知阙的羁绊在无形中注定,抽丝剥茧,牵一发而动全身,揪心彻骨。

-

程知阙这两日刻意没闲着,联系中介将巴黎这套公寓挂出去低价急售,顺便把程闻书的遗物寄回国内。

当时公司成立不到一年,程知阙用余钱购置一套房产,从出租屋搬出来。

没过多久,徐淼直接住进了他家对门。

自从程知阙去马赛,徐淼隔三差五会叫两个保洁到他那清扫,又自作主张往阳台填几盆植物,定期更换冰箱里变质的食物和饮料,给过分冷清的房子增添点烟火气。

虽然程知阙没明说过什么,但徐淼始终觉得,他是愿意有人为自己做这事的——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未必不渴望能有个正经的家。

从马赛回来后,程知阙洒脱离场,跟往常相比没什么不同,或许只有徐淼知道,他亲手推开了一个成为家的可能。

如鲠在喉,怎么可能不难受。

周末,徐淼晨跑回来,到对面蹭早饭。

已经入秋,气候转凉,程知阙穿了件黑色薄毛衣,搭浅灰家居裤,正站在烹饪区煎蛋,指间夹烟,没抽,只任其自燃。

徐淼端过盘子,坐到岛台旁边,低头一瞧,纳闷道:“你从前不是不吃全熟蛋?”

程知阙轻掸烟灰,平静地说:“没注意,弄错火候了。她爱吃。”

如果换作从前,徐淼一定含笑调侃两句,眼下却没了兴致,叹气说:“习惯难改,慢慢适应吧。”

程知阙没作声。

过了会,徐淼拿起餐巾擦嘴,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程知阙说:“先缓缓,把这边的事料理完再走。”

“会馆那边还需要人继续盯着吗?”

“不用,撤了吧。”

徐淼说:“我听说,王楚近期在办回国签证,应该是付迎昌那边有动作了,不然他不可能跟惊弓之鸟似的准备随时跑路。”

“跑不了,警察最近一直在跟着他。”

徐淼说:“我倒低估了付迎昌,没想到他真能做到这步。只是可惜了我们当初排的那出好戏,不然可以用舆论把付晟华一起拉下水。”

程知阙说:“拉不拉下水不重要了,一对儿女跟他已经离心。”

“也是,杀人诛心,越在乎什么越要让对方失去什么,也算是一种因果报应。”

徐淼想起什么,又说:“不过话说回来,付晟华那么谨慎一老狐貍,怎么一直没发现你在查会馆的事?”

程知阙说:“从最开始他就知道我是谁,只是不知道我的目的,而且,他把注意力用错地方了。”

付晟华知道他和沈家有关联,既想讨好,又因为他年轻而选择轻视,自然不会刻意往更深层面去查,顶多证实一下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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