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身(63)
然后发现别说细节,她甚至不记得是怎样的初见。
她真罪大恶极,夺走了他。
陆烟大发善心回应。
云层遮住月亮,他们沉浸其中。
陆烟享受他的注视,她仰头看了眼天花板,轻轻呵气,再移回他眼睛,“是我太漂亮,所以看不够?”
覃昀就喜欢她这样。
她不适合狼狈,不该卑微。她可以潇洒从一段感情抽身。覃昀不明白的是,一旦陆烟想要谁,会不择手段。
“不是。”
陆烟没往心里去,嘴还利,“那别看了。”
戏做全套,她别过脸。
如是幽暗的环境,覃昀看到女人泛着水光的唇在笑。
他心满意足了。
夜晚容易让人敏感,陆烟竟也不确定了,“你会跑吗?”
他想都不想,“不会。”
手腕的禁锢消失,覃昀抬起头,准备说什么,视线一转,整个人沉了一下。
陆烟注意不到,“说得轻松。”
“你最好别跑。”
陆烟转回脸,覃昀盯着她小臂,称得上入迷。
来之前胡乱包扎了伤口,折腾这么久,纱布厚厚一层浸出血。
“心疼了么?”她要他的回答。
覃昀忍着,什么都不应。
他们的对话总是以这种方式结束,又以另种方式继续。
她说过不会死他面前。
她说了好多,好多谎话。
只要不是死物,怎样都好。
陆烟来的目的就在此,从那无止境的操蛋生活拉出来,沉沦下去。
镜子里的她,镜子外的她,无一不被他打开。
陆烟离镜子过近,模糊她的面容,所以她不清楚自己多迷人,可能想象到那是什么样子——是阁楼母亲画像朝她笑。
陆烟手在颤,声音也颤,“砸了它。”
颤中带恨。
覃昀答应,“行,砸了。”
他遮住陆烟眼睛。
她还闭着眼,覆在眼睛上的手令她慢慢冷静。
“你就不愿意说实话么。”
“没什么可说的。”
“也是,我们能说什么。”陆烟放走他。
陆烟蜷在床尾,静了一会儿,拿过手机。
有一则肇事逃逸新闻,肇事者打了厚码,警方贴出死者照片,非常清晰的近期生活照。
王明。亡命。
亡命之徒,没有明天。
55
陆烟把那团血肉模糊的烂泥和王明联系在一起,想到的第一件事却是钱打水漂了。
王明跑得够快,如果直接走他不会死,可惜他来找她。
这是韩汀预料中的结果。
陆烟觉得他说的对,她是个祸害。
陆烟想到王明说,韩汀在调查覃昀,其实她早想到,像韩汀那种高位者天生都带着优越感,他怎么会允许一个不如他的夺走他的猎物。
更何况陆烟从未被他驯化,得不到的就算是狗屎也要踩一脚。
韩汀的爱病态,他爱她恨不得做成艺术品珍藏。
太沉重,将她禁锢在笼子。而她是飞鸟,追求自由。
但这一切覃昀能给她。
知道覃昀过往的时候,陆烟承认她对他的感情有了变化。这些变化与爱还有一定距离,陆烟确定自己没有喜欢上他,和爱也不沾边。
互不干涉又惺惺相惜,换句话说,他们是同类,对彼此气味的熟悉度比枷锁还要可怕,藕断丝连更容易生情,而现在的陆烟抗拒感情。
但覃昀不仅限于此,他接受她的全部,给予一切。
就是这点让陆烟对她手下留情了。她不喜欢欠人情,偏偏欠他最多最深。
陆烟简单擦拭了身体,穿戴完毕覃昀还没出来,她准备抽烟打发时间。
覃昀的家非常干净,陆烟那次就发现了,常住但买的东西很少,不用刻意想也明白为什么。
没值得留恋的,没有期待的事情,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陆烟抽上烟,疲惫劲儿过去,无声地笑,他可能也不打算活太久。
她这根抽得极慢,特意等人。浴室门响,覃昀从里面出来,连带水汽。他不习惯浴袍,套了件基础款短袖,浴巾随意搭肩头,头发半干,乖顺贴在额前。
人高腿长宽肩窄腰,身材摆在那着实养眼。
她陆烟找的人会差吗。
陆烟完全摸清了他家的摆设,打开暖气,靠着柜角。
她几乎没有好好观察过覃昀,这样认真地打量还是头一回。覃昀难得没穿黑,干净的白色陪衬他,整个人阳光不少,像打完球的高中生。
陆烟挑眉,她的学生时代过于荒谬,没经历紧张刺激的升学考,也没有暧昧羞涩的感情。半生跌宕起伏,普普通通度过对她太奢侈。
但要选,她不会按部就班。她就是不安分的存在。
覃昀擦了擦头发,这动作让陆烟恍惚,他们之间最明显的变化,她忽然意识到原来他们已经认识这么久。
“我饿了。”她说。
覃昀开了瓶啤酒,忽视她的刁蛮。他对她的目光习惯了。就像她喜欢他看他,他亦是。
陆烟觉得有什么变了,不再是逼着他往前走,他学会了停下,即使受伤。
他和以前不一样,他慢慢完整了。
陆烟走过去,覃昀躲开她抢啤酒的手。
她本意不在此,在覃昀对她之前,陆烟先把他那张嘴堵上。
他不应该撒谎,爱不说出来谁能感知到。
虽然大概率没有回应,至少能明确知道你在,你等,你来。
陆烟只啄了下唇,把烟渡给他,“现在饱了。”
覃昀沉默地看着陆烟,她抽烟时眉微皱着,却很久才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