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春梦(17)
她失魂落魄极了,不知道要去往何处,天与地都向她挤压而来,无处存身。
这时,忽然有人喊她名字:“楚岚,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楚岚下意识循声看去——
居然是晋云柏。
他不知何时过来的,身后是辆极低调的豪车,有人降下车窗好奇地往这边看。
她眨眨眼,眼睛有点酸,无边委屈涌上来,可她不应当对着他委屈。
她咽下泪,哑着嗓子说:“我来办点事。”
晋云柏上下打量她,楚岚有些窘迫。
都说世间最尴尬的是,当你几天没洗头穿着睡衣出门扔垃圾时,遇到前男友光鲜亮丽搂着漂亮的新女朋友。
虽然她和晋云柏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他也没有带女朋友,但此情此景也不逞多让。
她几天没洗头,长发乱蓬蓬的,衣服也没换过,又在室外等了一天,身边放着文件袋和吃剩的外卖盒,狼狈得像个丧家犬。
而反观晋云柏,一身严整的手工西装,头发一丝不乱,皮鞋底也是一尘不染,像是随时能出席晚宴。
楚岚突然自惭形秽,低下头不看他,怯懦地说:“你有事就先走吧,我叫了车,一会儿就到。”
晋云柏没说话,皱着眉,紧紧盯着她看。
楚岚不知道为什么,被他看得越来越委屈,终于憋不住哭腔:“你别管了,你先走吧,走吧……”
一大滴眼泪砸到地面,激起浅到不可见的灰尘,她狼狈地背过身抬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这一天无望的等待,这一段时间累积的绝望压抑,通通化成一座大山,重重压在她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四面楚歌,孤立无援,她无法和任何人说,也不能告诉父母,他们什么都做不了,知道了也只是白白担心。
哭没有用,所以她一直不哭。哪怕是在公司会议室被当面把锅甩到头上,她也只是据理力争,一滴泪都不掉。
即使是被相关负责人故意避而不见,她不得不把自己扎成钉子户,接受异样目光的洗礼,也只是尽量穿暖吃饱,在料峭春寒中可以坚持得更长时间。
她不能哭,她也不会哭。
世界暴露出残酷一面,但这没关系,她承受得住,这只不过是成年人的暗□□。
可是,为什么现在她会这么委屈?
楚岚用力咬着颊肉,几乎要咬下肉来,想把眼泪咽下去,可泪腺不听使唤,反倒制造了更多的软弱液体。
喉咙像是哽了块石头,吞不下更多呜咽,她几乎要像垂死的兽一样哀鸣。
这太不体面了。
她抓起文件袋转身就走,就算野兽也不会在洞穴以外的地方舔舐伤口。
她得回家,就算哭,也要回家再哭。
可晋云柏不让她走。
第 10 章
晋云柏从后面一把抓住楚岚,她下意识就要挣扎。
可他不放手,将她死死锁在怀里,任由她疯了般拳打脚踢,身上严整的西服被弄得乱七八糟。
晋云柏连抱带拖,把楚岚弄到车旁,一把拉开车门,粗暴地把她塞进后座。
车上除了司机外还有个男人,一口熟悉的京片子,打趣道:
“哟,这是怎么回事?云柏,咱可不带强抢民女的啊。”
晋云柏皱着眉,把男人赶下车。
“叫你司机来接你。”
男人“啧”了一声,倒也顺着他的意思下了车,临走前扔了句“重色轻友。”
上车后楚岚屏蔽了外界所有一切,双手捂脸,蜷缩在座椅上,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出冒。
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肯让呜咽泄露半分。
可实在太痛苦了,她控制不住地颤抖,全身肌肉都在痉挛。
晋云柏看着情况不对,脱下西装裹住楚岚,把她抱在自己腿上,用力抱紧,试图给她一点力量支撑。
“没事,你现在很安全,别怕。”
可怎么能不怕呢?
楚岚先是推拒,连着反抗几次后,反而被他更加用力按进怀里。
薄荷混烟草皮革的气息铺天盖地,她忽地没了力气,只把脸深深埋进他的怀里,双手死死攥着衬衣,手指绞紧扭曲,几乎要将结实布料扯出一个洞。
晋云柏像哄孩子般,轻轻拍着她的背,前座司机都忍不住侧目,从没见过老板这个模样。
“我在这里,没事,你很安全。”
晋云柏皱着眉,眉头几乎要拧成一个结。
只有他知道,在她脸贴着的地方,泪水已经将衬衣全部浸透,皮肤甚至能感受到一点温热的湿意。
明明只是眼泪,却像是硫酸般,在他心上灼出一个洞,要他也痛苦。
他垂眸看腿上的女人,她极力蜷缩着自己,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像是这样才能不被外界伤害。
人类本能是在危机来临前,护住致命而柔软的腹部,以求生存。
她弓着脊背,膝肘相接,即使没有外在的猎食者,她潜意识想要保护自己。
她比之前瘦了很多,抱起来轻飘飘的,背上脊椎的形状凸出,瘦得让人可怜。
晋云柏不知道为什么,心脏有些隐隐的痛,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微微用力,将她抱得更深些,几乎要藏进血肉中。
太累了,也太痛苦了。
楚岚渐渐咬不住哽咽,哭声从满是齿痕的唇间溢出来,然后,声音越来越大。
她像是要把这段时间的压抑都哭出来。
她的委屈,她的绝望,她的怨恨,她孤立无援,黑色的大海要淹没了她。
到最后,楚岚哭得几乎失去意识。
在昏过去前,她只记得那双牢牢抱着她的有力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