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春梦(36)
满屋静谧,晋云柏已经走了,只残留着淡淡的薄荷气息。
茶几上放着一摞蓝绿色的礼盒小山,是Tiffany的经典配色,包装过于精美,也过于壮观,与这间原木风格的小屋格格不入。
她走过去,随手拆开一个礼盒,里面是一支玫瑰金窄手镯,镶嵌了一圈细碎钻石,在阳光下散发出毛茸茸的炫彩光芒。
她见过类似镯子,以前有位高嫁的美女同事,在辞职结婚前,曾貌似无意地拉高袖子,露出纤白手腕上的细细镯子。
行政看到一声惊呼:“这个镯子要三十万呢!”
而现在她拿着的这个镯子上镶嵌的钻石克拉数更大,数量也更多,密密麻麻的,像是繁星。
楚岚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走在路上被石子膈了一下,不痛,但有种微妙的不适。
她甩甩头,把这种奇怪的感觉甩到脑后,随手放下镯子去浴室洗漱。
真正离职后,发现多了大段大段的空白时间,可以用来任意挥霍。
不用再打仗一样早起赶着上班,也不用回到家累到喘不上气,像条死狗在床上躺半天,才有力气去洗澡。
之前她总觉得自己像一管牙膏,早上出门时管身充盈,下班回家后只剩干瘪铁皮,匆匆休息恢复一夜,第二天循环往复。
可人不是牙膏,没办法一夜就恢复如初。
于是她像是被放在滚筒轮压的流水线上,每天都被挤出最后一口气,垂死挣扎,奄奄一息。
有时她会感到自己被夹在两列高速运转的火车之间,整个人将要被撕裂,徒手抓火车,看不到的皮开肉绽。
这样的生活如果要过到六十岁,真是想想就让人觉得人生无望。
虽然被辞退不是楚岚本意,但真的不再上班后,像是从压强极高的深海中探出头,喘过一口气。
原来,是可以在工作日看到太阳的,原来是可以被自然风吹到脸上,原来是可以感受日出日落的温度变化,而不是在中央空调下做个活尸。
楚岚推出尘封许久的公路车,从六楼扛下去。
她早就买了车,但一直没时间出门骑行,总不能把车放在外面风吹雨淋,不然过不了多久就锈得连小偷都不稀罕。
而现在,她终于有大段时间,能够骑车去迎接这个春天。
第 21 章
到底是春天。
虽然还是没有晴空万里,也没多么温暖宜人,天边云彩厚重,蠢蠢欲动酝酿下一场雨。
但迎面而来的风软极了,不像冬天,冰冷刺骨,抬手就要扇人耳光,跟宫斗剧里的管教嬷嬷似的。
春风是少女的红酥手,柔若无骨,甩巴掌也是柔柔的,温柔地拂面而过,简直像调情。
楚岚刚开始骑车时还有些生涩,握不稳把,过了会儿就熟练多了,也有心去看周围风景。
玉兰树的枝干还是枯的,但已开了满树的花,朦朦胧胧,如云似雾。
有的树开花晚,枝上尽是蓓蕾,像有人用毛笔蘸取粉墨,在宣纸上甩下墨点后,再潦草勾勒棕褐枝条。
楚岚看得开心,只觉满心堵塞的块垒渐渐散去,忽然轻松极了。
路边有男人骑着摩托车,车身满是卡通涂鸦,还挂着迪士尼玩偶,反差极大。
后座是个小学生,戴着粉色头盔,手里拿着个袖珍风筝,一只手高高扬起,当摩托车轰然发动疾驰,风中燕子双翅上下翩飞。
明明马路上的气味并不好闻,可楚岚却雀跃极了。
心情好,就骑得远了些。
楚岚沿江骑了个来回,中途休息时,看到手机上晋云柏的消息,问她在哪里。
她起了玩心,发了个地址,然后也骑车往那边赶去。
她等了一会儿,才看到一辆漆黑得仿佛黑洞般,可以吸收一切光线的劳斯莱斯驶来,缓缓停靠路边。
楚岚“唰”地加速骑过去,一个甩尾停在车门旁,单腿支地,自以为帅气地敲了敲车窗。
但等来的不是晋云柏,而是司机。
这位兼职保镖的司机快速拉开门,从驾驶座下来,面色紧绷朝她走过来,动作防备又随时可发动攻击。
“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走!”
司机喝道,双手用力握住车把,硬生生转了个方向,伸手就要把这个冒失鬼扯下来。
楚岚差点被扯得摔下车。
她手忙脚乱地把巨大的、遮住半张脸的防风墨镜摘下来,“别扯了,是我!”
司机狐疑地看她,显然没放下戒心。
她不得不又把骑行头盔摘下来,理了理被风吹得乱糟糟的长发,好让对方看清她的脸。
司机这才放下心来,有点尴尬地说:“楚小姐,不好意思,刚刚没认出你……”
他忙不迭地松开抓着车把的双手,向后退了一步,又想起什么,把前轮扶正了,黝黑的脸上泛起点红。
楚岚单腿从公路车上蹦下来,因为骑太久了,脚麻,差点一个趔趄摔倒,还好扶住了汽车。
劳斯莱斯的后座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晋云柏的脸。
“怎么穿成这样?”他说。
楚岚趴在车窗上,邀功似的说:“我出去骑车啦!”
她把手腕上戴着的运动手环伸到晋云柏眼睛下,“足足骑了二十公里!”
晋云柏只扫了一眼,面色不动,打开车门:“上车吧。”
楚岚有些为难:“那我车怎么办?要不你先走吧,我骑车回去。”
晋云柏皱起眉来,像是有些不能忍受,露出不悦神色。
楚岚觉得他摆脸色太不可理喻,她骑个车招谁惹谁了,也不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