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微仰(103)
许多人会爱上巅峰时期那个意气风发的他,就连上帝都偏爱他;也会有人爱上低谷时期颓唐无助的他,自认为只要伸出手挥一挥,他便能同狗一般摇尾乞怜。
只有姜既月爱的永远是那个独一无二的陆绥,无关云泥,她只爱那个骨子里高傲,血液中赤忱的陆绥。
时幸她低头思考了片刻,这句四两拨千斤的话,让自己激动的表白变成了笑话。
脸色苍白,抿了抿唇继续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为了他选了自己不喜欢的专业,为了他放弃了海外的工作毅然决然回国,在他的博物馆隔壁建画廊。即便知道你们两个在一起了,还要假装毫不在意,还要这样大费周章找到你强调自己在他面前的特殊性,哪怕他的余光从来没有一次落到过我的身上。”
她眼泪顿时决堤,再也控制不住了。
仿佛这样就能不动声色地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
姜既月立马递上了纸巾,现在她也很头疼。
她半开玩笑地说道:“我这个人最恨的就是,两个女人抢男人。男人是什么稀罕的物件吗?换做以前你这样,要几个男人我都让给你。但是陆绥不可以。除去我爱他这个理由。最重要的是,不要为了爱一个人而改变自己的本性,如果他的存在让你痛苦,让你纠结,让你变得不再像自己,那你就应该果断舍弃。”
时幸如梦初醒,姜既月的这番话,就像一记重锤,正中眉心。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从欣赏到了迷恋,又从迷恋演变成执着。
最初那样远观不可亵玩的心态,变得病态畸形。
她也曾无数次提醒过自己,为一个男人这样做不值得,可总是会因那张略带阴郁的侧脸神伤,生出了拯救他这种无可救药的念头。
姜既月的一语惊醒了梦中人。
时幸现在想来,自己爱上的也许只是玛丽苏少女心泛滥的产物。
“今天谢谢你,我先走了”一时间无法消化这些复杂的情绪。
时幸就率先离开了。
“路上注意安全。”
姜既月礼貌地回了一句。
谁能想到面前的这个人还是她的情敌。
姜既月挑了挑眉,表情有些复杂,脑海中的任何一种情敌互撕剑拔弩张地情景都没有在两个人身上发生。
这情节发展的既奇怪又合理。
【陆绥:来接你了,位置发我。】
【将尽月:嗯。】
发了个定位过去。
第60章 欢乐与悲伤之鸟
他下了车, 站在了玻璃窗前。
罕见地穿了浅色系的衣服,阳光恰好落在脸上。
突出的眉骨,沐浴着细碎树影下的几何光块。
刺得他睁不开眼。
走进屋檐的阴影底下, 他那硬朗爽利的线条都带上一层柔光。
抬眸时,颤动的睫毛也似含情。
阳光赐予他短暂的眩晕耀眼,却又格外恒久,在他身畔似乎都能触摸到这股驱散潮湿的暖意。
她很难将这样一个明媚的人同形容枯槁这个词联系起来。
两个人隔窗相望的那一刻, 她只觉呼吸一滞。
姜既月的心脏被复杂扭曲的情愫裹挟了。
一个只在丰水期途经稀树草原的旅人, 看到的一直是他繁茂欣欣向荣的一面。从始至终都没有见过枯水期的龃龉、吝啬、不择手段。
一个占尽便宜和好处的人,却企图抱着胆怯的心, 就融入他的全世界。
她凭什么?
吞咽着牛奶与咖啡的混合物,强忍下这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喝咖啡吗?”
她的声音哑然。
陆绥点头,看见她便笑着。
眼睛里只装的下一个人:身边没有别人, 在阳光底下, 头发有些炸毛, 不告诉她,好可爱。
“一杯冰美式, 谢谢。”他顺理成章坐在了她对面,向服务员示意。
不过这句话却像骇人的干冰, 往她刚捂热的手上贴。
两个人都习惯喝冰美式。
眼神冷到了极点, 原本以为她不过是喜欢陆绥的一个迷妹罢了,自己根本没必要浪费多余的情绪。
但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的时间,一个相似的习惯就可以让她溃不成军。
有一句话这样说:越是没有什么就越质疑什么。
越是克制便越汹涌。
她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因为这大概率算作巧合的事件,拈酸吃醋。
“不苦吗?”她觉得时幸和陆绥或许同时失去味觉了。
不应该是苦得甚至有些发酸吗?
他摇了摇杯子, 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 “还好。”
在国外有时候甜品腻得发慌,正巧需要中和一下, 所以他比较能接受这种程度的苦。
对面没了声响。
陆绥看出了她的情绪里明显的失落,便提出建议:“去美术馆看看?”
“刚刚看过了。”她的头更低了。
在知道时幸的来意后,她有理由怀疑布置这个展的目的,是为了陆绥。
“不是这个,是属于你的美术馆。”
他的声音就是一种蛊惑。
“属于你”这三个字不停地在她的脑海里回荡。
她总算抬头看他,眼睛亮闪闪的,满是期待与好奇。
姜既月还不知道拥有一个私人博物馆会有什么感觉,即便是在梦里,也还觉得不真实。
整个园区都用庞大统一的混凝土钢筋结构连接,路线交错杂乱,但是总有一条路会通向你想要的目的地。
此时,陆绥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能清晰地记住每一块钢管结构。
紧紧牵住姜既月的手,在一条看上去没有尽头的路上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