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114)

韩沂最初知道自己被调任副总助理的时候，几乎是懵的。她对程佑君的第一印象很好。但她也知道，这位太子爷过去接触的东西几乎和程氏所处的食品行业没半毛钱关系。即便欣赏，她对程佑君能否迅速坐镇公司依然有怀疑。

但接触稍久，她便被折服。

她逐渐明白，为什么这位太子爷可以拥有如此傲人的学历——大多数领域中的强者之所以成为强者，是因为他们身上所拥有的专注能力、思考能力与执行能力。

有这些最根本素质在，何惧事不成？

成功的人总是有相似素质。

再相处，她开始觉得程佑君此人像个迷。

这位看似人生赢家的太子爷，人前温柔似水，是个顶顶的“完美先生”。

可韩沂总觉得，他在自己，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的那一面是不完整的——一个完整的人怎么可能只有温柔包容和积极向上而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除非……

除非这个人在刻意隐藏自己的另一面。

她也在无意中看到了他另一面的存在。

他似乎有些轻微的心理问题。

那天，程佑君熬夜处理完一个棘手的提案，便在办公室将就了一夜没回家。晨起便拜托她带些东西。

那夜他或许是太累，连睡前吃的药也忘记收起来。韩沂把东西放到他办公桌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药片——然后她发现了这个秘密。

韩沂曾不止一次见过他吃药，但她没想过，那药是抗抑郁的。

还记得程佑君当时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赶紧收拾了散落一地的药片，把药瓶递给他，还低声道歉：“对……对不起。”

他一如往常地没半点生气，接过了药瓶，把药瓶放进了抽屉。

他的笑容依然很轻松：“如你所见，我有些轻度抑郁。虽然对生活工作影响没那么大，但压力较大的时候，需要药物控制。”

“瞒不住你很正常。但我恳求你不要透露给别人，特别是我父母。”

韩沂忽然觉得心头有些空落落的：“程总您……”

生病吃药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连父母都不愿意透露呢？

可她不敢问，她总觉得那笑容后有千万的伤。

她不忍问。

“……你不用觉得难过。我自己就是学精神医学和应用心理的。轻度抑郁只要好好控制，身边的人可以感觉不到。”他似乎一眼就看透了眼前人的感伤，依旧笑得如沐春风，“拜托你了，我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件事。”

韩沂点头答应。

那是他唯一一次说起自己的病。

韩沂曾特查过抑郁症的资料。资料上说，抑郁症的发病原因相当复杂，并且很有可能与先天相关。

她的脑海里一边浮现出程佑君的脸庞，一边在心里唏嘘。

再后来，她发现程佑君也并没有骗他，他的确没什么不正常的行为，最多只是话少了些。

逐渐地……她也不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断信

快七点，程佑君携女伴韩沂走进了会场。

韩沂是程佑君公开场合的固定女伴，也是这些年会频繁出现在程佑君身边唯一的年轻女性。以至于公司上下一直有传言，说他俩早就订婚了。最初的时候，程佑君对此一笑置之，可后来传言逐渐离谱，相继发展出霸道总裁小助理、富家公子俏秘书等各种添油加醋版本——他才意识到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清者自清——他亲自回应了传闻，并郑重同韩沂道了歉。

舆论汹汹之时，韩沂不敢说自己从未有过不该有的念想——毕竟程佑君这样的人，总是不经意间就吸引了身边人的目光。

这样的人，哪里来的那么多伤痛呢？

受邀参加云利年会的人很多。除却公司员工，还有些关系密切的合作伙伴，甚至还有明星助阵。

整个会场堪称盛宴。作为这场盛宴的少东家，程佑君一入场便立即成为了焦点。他自如地应付客户，得体地应付高层和董事，即使一圈下来喝得醉醺醺，依然温文尔雅端庄自若的。

终于得空，他便和韩沂交代了几句，寻空隙溜到了露台。

露台的另一侧，一对情侣正你侬我侬。

程佑君深知非礼勿视，正想转头换个地方，却见一位熟人手端着酒杯向他走来。

程佑君的眼神微微涣散，整个人都不着痕迹地僵硬了一下。

而对面，他的老友穆成泽如过去那般，满脸愉悦地向他走来：“程仙，好久不见。”

听见这个称呼，程佑君又恍惚了一下。

被岁月封锁的记忆骤然开启，脑中另一个人的片段呼啸而来。

依旧历历在目。

“好久不见。”

“是啊是啊，我们可是快大半年没联络了吧？”穆成泽依然那样没心没肺，与他毫无芥蒂，“……玲玲和爸妈也总和我念叨你呢。”

程佑君鼻子一酸，差点没落下泪来：“……毕竟不比以前了，那么大个公司我得负责啊。”

穆成泽就像是名为往昔的潘多拉魔盒钥匙，一露面就带来了他所有的近乡情怯。

“我知道的，你这些年不搭理我不过是因为楚格那家伙。”朋友面前的穆成泽依然缺根筋，总是无意识却精准地给别人递刀子，“你放心，我俩是我俩，你和他是你和他……别的不说，有你对玲玲的恩情在，你就甩不掉我们老穆一家子的！”

避之唯恐不及的名字忽然出现，程佑君心口猛然一颤，身体的血液仿佛在那一瞬间凝滞倒流，将他的神思都翻了个。

“……阿……楚格他好么？”他还是问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