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115)
穆成泽一摊了摊手:“和你差不多吧,一个月回我一次消息。找他聊天不是写论文做实验就是出诊做手术,听就知道忙得昏天黑地……”
程佑君微怔了一会儿,应了一声:“嗯。”
穆成泽感受到了他骤然低落的心情,张嘴想问些什么,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提了不该提的——当年他俩忽然分手,谁都没有和自己完完整整地说过其中缘由,从此一个转业一个出国,天涯海角,彼此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但分手的理由,作为好友,他多多少少还是能猜到一些的。
“咳咳——那什么,我是不是不该说起他的……”
程佑君摇了摇头:“过往是客观存在的。不提也不代表不存在。没事的。”
穆成泽心有歉意,没再多言,说两句便回到了会场。
有两位客户找他找了好一会儿了,见他终于现身,忙凑了上来。程佑君也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端起酒杯,已然忘记了方才的所有的难过。
名利场上的程佑君依然可以见到过去的影子,礼貌得力,进退有度。
可素日中对自己酒量有数的程总,今日却反常得很,只要有人敬酒他便来者不拒。
大半个小时过去,他的深思有些混沌了——发现他不对劲的还是穆成泽。
多少猜到了他今日放纵的理由,穆成泽喊来他的助理韩沂,帮着把他扶到了休息室。
开窗吹了会儿自然风,程佑君终于清醒了些。
“程总,您好些了么?这是解酒药,吃一颗吧。”
是韩沂。
程佑君接过药和水,囫囵一吞,又呛到了,铺天盖地一阵咳嗽,总算缓过神来:“刚刚是成泽扶我来找你的?”
韩沂点点头:“是的。没想到您和穆总还是旧识?怎么没听您提过他?”
吹了风吃了解酒药,程佑君的意识清明了几分,却在听了这话以后收敛了些许笑意,恍惚间透露出几分难过。以前一提到成泽他便觉得快乐,而今想起成泽却只剩下哀悼往昔。
为什么没有说起过他?太简单了。
因为他得避免想起与那人相关的所有人事物,他得避免让自己在任何人面前提起那些让自己刻骨怀念的往昔。
别的所有状态,他都可以带上精致假面,只有和他相关的一切,他做不到。
他竭尽全力做出一副忘却前程的四大皆空。
因为他求不得。
因为他放不下。
程佑君沉默了几秒,从记忆残渣之中拣了几句实话拼凑起来:“我救过他妹妹……后来也认识了许多他的朋友。却因为一些事,不方便再和他们频繁联系。”
韩沂错了重点:“原来那个传言是真的?”
程佑君也一顿:“……传言?”
韩沂有些支支吾吾:“嗯,公司里有人说您是穆家夫妇的干儿子。说你虽然不是董事长养大的……但因为以前救过穆家千金,穆家甚至许了您穆家的股份继承权……”
程佑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和成泽一家关系的确还不错,但还没到那么熟稔的地步。”
从露台回到酒会后,程佑君总算找回了平日里的分寸,不再来者不拒。
寒暄之间,他还时不时掏出手机看,似乎在等着些什么。
宴会到九点多才正式结束,程佑君和程鸿文一块儿回家。
车里,程佑君皱着眉地蜷缩在座位上。
程鸿文看不出是不满还是心疼,皱着眉说教:“……以后还是要聪明点,别人家让你喝你就喝。日后难免遇到些事情,酒桌上的人情也免不了。要次次这样喝得醉醺醺,身体哪里受得了?”
程佑君头疼脑胀,胡乱应了,昏昏沉沉闭起了眼。
回到家,程佑君招呼都没打,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澡都没来得及洗,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电脑。
邮件如约而至——
“……成泽说,他今天会来参加你们公司的年会。
他说他也不常和你联络了,是公司太忙吗?新的工作还顺利么?最近好好不好?夜里还是整夜整夜做噩梦么?
我这些信,你都有看么?
我一切还好。最近有个研究稍稍有些卡进度,但也应该很快能克服了。按照之前的计划,我会在这里呆四年,到现在还剩下两年半左右。
那么等到我回国的时候……我们还能不能如常见面?
其实只要能见见你,和你喝杯咖啡,予我足矣。”
程佑君全身都涌上了一种安心的感觉,仿佛游子归家,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属之处。
他又一次生出了回信的冲动。
终究还是理智略占上风,战胜了微醺的冲动。
他把自己扔进床里,闭起眼,想着信中的只字片语,努力地回忆着他就在自己身边的味道——他像是回到了一年多前,在他怀里安眠的日子。
他怀着点难过又怀着点甜蜜,就着自己一身醉意,睡着了。
杜玉秋端着蜂蜜水走进房门时,程佑君已经睡着了。
大概因为喝得有些多,被子都没盖好。
杜玉秋叹了口气,将蜂蜜水搁在床头桌上,打算给她盖好被子。
手不小心触到触控板,电脑屏幕亮了起来。杜玉秋的余光掠过了电脑窗口,是密码的输入界面。
她回头看了看儿子,他的呼吸已然逐渐平稳。
她颤抖着手,按下了一串数字——这是她几周前意外得到的开机密码,她不安许久,就怕他和不该有联系的人依旧有联系。
成功解除了电脑的休眠,桌面上展示的,是一封私人邮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