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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所向(120)

作者: 麦子酒spirits 阅读记录

程佑君笑出了一脸认命的感觉:“我还能怎么样?好不了,也不会更坏了。”

向笛给他倒了杯茶:“严渐卿说他有点想你。你要不真去他那儿读个研,再休息他一年半载吧?”

他说得似在调侃,程佑君却知道他并非全然在玩笑:“……云利现在没我照样转,但我哪里走得开。那些股东可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钞票打折扣。别说他们了,我父母就不会轻易松口放我离开。”

本就是玩笑中掺进的真话,说着说着便又想起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我不是那时候的我了,没那么容易从这摊勾勾连连的利益里抽身。”

“……我明白。”向笛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即便他真怀了让程佑君抽离的心思,却也深知成年人的理想主义很多时候就只是理想,“你一周前要我给你找的数据资料,能搜罗到的我已经整理得差不多。最迟周一前会发给你。”

“谢了。”程佑君道,“啊对了,昨天你说要我替你去百年校庆的分享会?怎么回事儿?”

向笛叹口气:“项目的事儿呗。我买了明天晚上的机票,国外有个案子出了点状况,必须得我亲自过去解决。之前我答应了校方一定出席,但实在不巧,现在很快就要校庆了,让他们自行解决我有些过意不去。这不我和你最熟,就想着来找你顶上。有时间么?”

“当时他们来找过我,我怕太忙耽误校方,就给推了。”程佑君略一沉思,点了点头,“不过最近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应该问题不大。”

只是回到旧地,难免触及一些记忆。

向笛看出了他陡然那一滞:“如果勉强,校方也多得是办法。”

程佑君坦然一笑:“无妨,不用害怕触及我伤心处。”

向笛没回他的话,又把话题绕了回去:“我说……严渐卿是真的挺惦记你的,我也觉得你可以去他那儿再待上一两年。况且,你要真想卸下一些担子,也不是没任何办法,不是么?”

是啊,真的要做什么事,怎么可能丝毫没有办法?

只是——

“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现在就是散架的。要是没有这样一副重担在肩头压着,我都怕自己分分钟就四分五裂。人啊,得有点精神寄托的。”

向笛沉默了。

程佑君这几年不容易,别人或许不知晓,但他是知道的。

三年前的某一天,他正和严渐卿父子是晚饭,却意外接到了来自程佑君的求助……

那时的程佑君气息奄奄,说话声音让人觉得有些缥缈,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他的疲惫。

他说:向笛,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曾经帮过自己的那个医生自己也患上了中重度抑郁症。而且,他还说他不能向父母透露具体情况,所以只好选向自己求助。

严渐卿的父亲人脉极广,当下就接过了这个委托,亲自联系帮程佑君在V国寻了一处疗养地。而在国内他的亲生父母眼中,程佑君是出国“做项目”去了——严渐卿的父亲甚至亲自操刀,不知从哪里真给他完成了一个“项目”,将整件事圆得滴水不漏。

“看来我家老严还是得形单影只过。”又一次游说失败,他只得插科打诨。

程佑君“噗嗤”笑出了声:“我要真和他过,你不吃醋?”

向笛这厮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竟还完全不知避讳:“……他一般更想上我。”

程佑君被噎了一下:“……行,知道你们两心无间。但我孤家寡人的,向总您可别再刺激我了。”

向笛忽然叹了口气:“……你明明可以不做这个孤家寡人的。佑君,真的想他就去找他吧。”

你明明有才华有名声,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为何要被锁死在这个城市这个家里?

这些年,向笛有意无意与他提过好多回,劝他干脆离开国内试着去找楚格,至少也离开临川,开始新的生活——这里回忆太多,伤害太多,并不适合程佑君康复。

但程佑君的回应始终如一。

程佑君摇摇头:“……找到了也难有结果。只怕到时候遇上了过不去的坎,我们又要各自蜕一层皮——上回我成了什么鬼样子你是见过的——我真的不想回到那段日子了,神经每天都在生死边缘挣扎,太痛苦了。”

向笛闻言心中一沉:“还是不打算把这事儿你爸妈说明白?就算性取向的事是个雷不能告诉你父亲。但你的病……打算一辈子一个人扛着么?”

“这不至少还有你们和老师么?”程佑君话锋一转,“更何况对当年那件事,我总觉得不踏实。”

向笛不解:“……不踏实?”

“……我不是离开了一两个月,我是离开了大半年。那么大的变数,若只是韩助理丛中调停,真的能做到滴水不漏?你觉得这真的合理么?”

向笛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可事情已经过去,很多事再多想,或许也只是徒增烦恼。

“无论如何,当年的事情总归是如你所愿瞒下来了。别再想那些了……伤神。”

“而且……”程佑君的声音变请了,“他再有半年就要回国了。”

向笛愣住。

“有时我都无法相信,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程佑君话里有几分思念,有几分痛苦,有几分遗憾,“他回来以后不知道会不会掀起什么腥风血雨……不知道我妈会有什么反应,不知道我自己能不能完全克制住自己。”

向笛看着他的神情,心中有些感叹,却也没辙——他心思细腻,又太聪明,什么都瞒不住。很多他能想到的安慰方式到他这里全然无用。作为朋友,他还能做的也只是多和他说说话开开玩笑,仅此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