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125)
杜玉秋听得心花怒放,笑意难情自禁。
周樊已经到了,程鸿文的衣着也已经收拾整齐。
出门前他不忘嘱咐杜玉秋:“小君手头那项目最忙的时候已经过了。你待会儿给他打个电话,让他今晚回家吃顿饭吧……我们一家三口,好久没有聚一聚了。”
杜玉秋笑着应下,将丈夫送出门,她便随手打开大厅的电视,打算给儿子打电话。
电视台恰好在播放临川大学百年校庆的消息。毕竟是国内一流的学府,过个百年庆典多少是要有些牌面的。杜玉秋看到儿子穿着西装演讲的画面,只觉得自己儿子一颦一笑都是完美的。
可那画面一切,介绍的另一个嘉宾却让杜玉秋的好心情当场碎裂——那个人的样子她化成灰都认得。
可他此刻不是应该在国外么?
为何……为何他也去了这临大校庆活动?
儿子和他见面了么?
如果见过面,那他们俩是不是有可能……旧情复燃了?
方才因为丈夫对儿子的夸赞而生出的骄傲,一瞬间全部化为了慌张——这些年杜玉秋时不时让程佑君相亲,他来者不拒,却每每片叶不沾身。
她着急,她怎么可能不着急——可是她也怕。
程佑君有一股狠劲,她怕自己按着他的头结婚生子,他会宁愿捅破这最后一层窗户纸——鱼死网破的结局,她连想都不敢想。
她很多次想要同儿子好好谈谈,她想要问问儿子,问他到底怎么样才肯好好谈个恋爱,想让他结婚生子,过正常的人生——可每说起这个话题,程佑君的态度便如同万年寒冰,刀枪不入拒人千里。他甚至没有和当初一样试着和自己讲道理,也没有正面与自己谈起过与此相关的任何话题。
程鸿文问起,他总拿工作忙推脱——他掐准了自己不敢让程鸿文知道他的性取向。
母子俩就这样不知是互相妥协还是互相胁迫地过了整整四年。
在客厅了坐了好一会儿,杜玉秋颤巍巍拿起手机,搜索了那个人的名字。
搜索引擎的第一条新闻便是:青年医学专家归国,仅35岁完成世界首例X手术。
评论里,所有人都极尽赞美,在感叹“能有这样的人是普通人的福祉”。只有她,看见这张脸就害怕、就心慌。他哪里是什么白衣天使,他分明就是将儿子拖入十八层地狱的无常。
她手足无措,思索良久才从手机里翻出了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
犹豫了半晌,他颤抖着手按下了拨打按键。
“嘟——嘟——”电话接通了。
杜玉秋的心跟着揪了起来。
可快二十秒都没人接,她有些着急了。
好在老天终于听到了她的祈祷,又响了两声以后,电话接通了。
电话的那头并不是她以为的的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那声音年轻很多:“您好,楚林风先生不在,请问您找他么?”
杜玉秋有些失望:“是的。”
年轻男人:“您可以下性命,我会转告他。”
杜玉秋:“我叫杜玉秋——你告诉他,我是程佑君的母亲就可以。”
“……”那头的人沉默良久,声音低了下去,“很抱歉,恐怕我不能为您转达。”
杜玉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愣:“你……你是……”
“我是楚格。”
杜玉秋愣住。
“看来你当年还找过我的父亲?”这虽是个问句,但楚格似乎并不在问,而是在陈述事实。
被触及了逆鳞,杜玉秋心头的怒意陡然无法自控,连楼上张姨可能听到这些话都顾不上:“无论当年我是否找过你的父亲,你都应该明明白白的知道,当年的事情你本来就是错的!大错特错!”
楚格并没有心思和她讨论什么对与错:“我自问没伤天害理……不,也许你会觉得我至少伤害到了你。但我希望你知道,你没有资格评判我的对错。至于我父亲,我做的这些事情,他当年既然没有管,如今就更不会再管……”
“如果你是因为发现我和他可能在校庆上碰面了,想来告状,想让我父亲来看着我。那很抱歉,您的算盘可能打错了。”
“如果你只是来确认我们是不是有遇到了,我也不想隐瞒,校庆那天我们的确碰到了,但只是碰巧,我们已经不联系……很多年了。他并没有违背对你的诺言。”
“没想到这么多年,你依然还是这个样子。我本也不求你理解他,只希望你能多少顾虑一下他的感受……”
“别再费劲联系我父亲了。”
“再见。”
电话随即挂断。
杜玉秋愣神坐在原地,手机一下没握紧,滑落到了地上。
昨夜烂醉醒来后,楚格被穆成泽顾捷拉到了楚林风这儿。
一夜宿醉方醒,他刚给程佑君打了电话,又接到了他母亲的电话,还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
真是无巧不成书。
楚格挂断电话,回想起了四年前的一些细节。
他“莫名其妙”提前离开临川后,约莫过去五天,他接到过楚林风的电话。楚林风质问他为什么不打声招呼就离开了。他当时心情糟糕,对来自临川的任何信息都有些抵触,恨不得彻底隔绝,故而当时那个电话,他也是一半敷衍一半糊弄,根本没多细想他说的的话。此刻回想,他才忆起那天楚林风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希望你明白,你已经很成熟有担当了,那么你所有的选择我都会尊重和理解。
当时他将这一切归咎于爷爷离世后他对自己的妥协,可如今想来——当时的楚林风恐怕已经得知了自己“非同寻常”的性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