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13)
两人的呼吸声彼此交错,应着包间氤氲的灯光,流淌出一点别样的香艳感。
晨光并不能照进纸醉迷金的酒吧。
十多分钟后,程佑君被他自己的生物钟唤醒了。
迷糊中,他先是伸出了右手,想要摸索什么,却阴差阳错触到了楚格的腰身。将醒未醒的人智商捉急,许为了确认自己怀里的究竟是什么,他还好死不死地挥动着右手,楚格立即跟触了电似的惊醒过来。
看着躺在自己大腿上的人,楚格有些哭笑不得。
他这一夜睡得并不好——昨晚下凡的程仙醉了个一塌糊涂,他也没好到哪儿去。但他好歹还有两分清醒,不得不担当起了照顾醉鬼的大任。醉鬼虽然没吐没闹,却出人意料地倒在自己大腿上睡着了。
要换个人,楚格也许能当场把人砸醒过来,可偏偏程佑君,他还伤着心。
想着他唱歌时候那样子,想着他倾诉时候眼角依稀的悲伤,楚格发觉自己有些不忍心。
于是借着醉意朦胧,借着酒吧氤氲的灯光,借着自己灌了一晚上的酒精,就着自己不知何时起给他打上的滤镜,楚格盯着程佑君的睡颜看了许久,看得他心头似有微动。醉鬼的脸因为酒精的缘故红得恰似樱桃初熟,双眉不时轻轻一皱,还有那该死的嗓音——醉鬼免不了因为头疼呻吟一记,每一记都刺激得他头皮发麻。
醉倒的他,对外界毫不设防,对他……毫不设防。
他清晰得记得,凌晨时分,自己醉醺醺地拒绝了酒保的帮助,执拗地让程佑君一直躺在自己大腿上,以如此销魂的姿势“凑合”了一夜。
楚大医生难得在医生这个身份以外泛滥了一把奉献精神,不仅一整夜没打扰怀中之人,还给他盖上了自己的呢大衣——自己的大衣比他的更软更厚实。
怀里半梦半醒的程佑君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
他很不舒服。宿醉头昏脑涨,嘴里又干又涩,苦得像是含了一夜的黄莲。
可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他的三魂六魄全被吓回到了身上——
此时此刻,楚格正低着头有些玩味地望着自己。他身上披着的大衣是自己的。
从程佑君的视角望去,他能够很清楚地看到楚格胸口略旖旎的风景。他衬衫的第一个扣子依然是解开的,漏出了他一点锁骨,修长的脖颈,性感的喉结……
而他自己,正躺在楚格的大腿上。
不难想象,这一整夜,他俩应该都是以这个姿势过的。
程佑君感觉很羞耻——他亲妈生日的晚上,他一夜没回家,而是和楚格在酒吧喝了一夜的酒。
只是喝酒也罢了,他还醉得不省人事,枕在楚格的大腿上睡了一整夜。
两人的眼神不经意撞在了一块儿,程佑君到底脸皮薄,忙尴尬地别开了眼。
大家都是成熟的热血青年,勾肩搭背真无所谓。可这样的姿势,就难免让人感到别扭。还有这大衣……非要你披着我的我盖着你的,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俩关系好?
程佑君觉得自己起来也不是,继续枕着人家大腿也不是,进退两难。
“……”
楚格倒是坦荡荡,见他一脸惊慌失措,心底竟还觉得有几分有趣,生出了一点逗他的心思:“程医生这是……打算在我怀里接着睡么?”
“不……不好意思……”程佑君“蹭”地坐了起来,脸红得跟刚灌了一瓶二锅头差不多。
楚格的呢大衣从他身上滑落,他便手忙脚乱地把大衣收起来。
一点没有初次见面时那种镇定自若井井有条。
接下来十多分钟之内,程佑君便顶着一脑袋的浆糊亦步亦趋地傻跟着楚格,看着他买了单收拾完了东西,甚至在他的提醒下才记起来,他俩还得把大衣换回来。
走出酒吧,楚格淡定得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昨晚谢谢你。”
听了他这句平静的感谢,程佑君装满浆糊的脑袋清明了不少:“昨晚该是我谢谢你。”
昨日一夜,我们只是在互相取暖。
两人一同走出酒吧,行道树遮住了阳光,洒下一地斑驳树影。
分别前,楚格想起了什么,忽然收住了脚步,转头问程佑君:“你下周末有空么?”
程佑君:“……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有。”
楚格:“想邀请你短途旅行,临川郊外的梓岳山。占用你从周五晚上到周日下午两天时间。如何?”
程佑君很意外这个突然的邀约,却很快答应了下来:“好啊。”
楚格:“你回学校么?”
“不,我们下周见。”
“好,下周见。”
春意已浸染了临川的清晨,马路上车渐渐多了起来。
程佑君在地铁站口犹豫了好久,还是上了回家的方向。
他很少同母亲生气,大部分时候他都会尽量站在母亲的角度考虑事情,然后试着说服自己理解她。
这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例外。
下了地铁,程佑君在小区附近踌躇了半晌,开始四处寻起蛋糕店。
走了大半个小时,总算见着一家刚刚开门的。
程佑君走进门去。
“您好,请问有现成的生日蛋糕么?”程佑君此刻眼睛浮肿,头发堪比鸡窝,整个人是一个大写的邋遢。
服务员秉持着服务业人员良好的素质,对他说:“早上好先生,目前还有个六寸的水果蛋糕,请问您需要么?”
程佑君点了点头,示意他将蛋糕包起来。
提着蛋糕往回走的路上,程佑君的内心浮现出了一丝恐惧。
昨天摔门而去的一刻,他是一腔愤怒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