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撩人(201)
出乎意料的是,狼嗥并不还手。
他在众人的拳脚中神情麻木,不屑地说:“没吃饭吗?不如将我千刀万剐,这样来得比较痛快。”
鸿蒙没有下手杀狼嗥,将士们自然不敢,只能在愤慨中将拳脚雨点一般往狼嗥身上落去。
狼嗥躺在地上,漠然地望着天空,受着,不觉疼痛似的。
一连几日,总是如此。
其实对于狼嗥这般的遭遇,鸿蒙每一次都清楚。
狼嗥向鸿蒙坦白的时候没有放下帐帘,要的就是如今这样的结果,他连招来这些毒打,也是故意的。
既然这是狼嗥想要的,鸿蒙就并不阻拦,只是鸿蒙夜夜失眠,眉心揉得也越来越频繁。
良宵知道,鸿蒙比狼嗥更痛苦。
一日在那片开阔的空地上,将士们又一次围堵了狼嗥。
随着鸿蒙每一次的无视,将士们越来越变本加厉,这一次的确是动上了真刀。
狼嗥也不躲,他只是冷笑着,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都是窝囊废吗?有种往这里扎。”
愤怒的将士们在狼嗥的挑衅中挥刀,有一个跟随卡布多年的亲兵提起刀,真就朝着狼嗥的心口扎了下去。
刀尖扎穿皮肉,将要破进心口的一瞬,锋利的刀刃被一双有力的手牢牢抓住——那是鸿蒙的手。
众将士吓了一跳,纷纷扔掉手中刀,在鸿蒙脚边跪成一片。
鸿蒙满手鲜血,锋利的刀刃还抓在手中,戴着冰冷的獠牙面具说:“起来。”
跪倒的众人面面相觑,却是怒视着地上的狼嗥,无人肯起身。
那个往狼嗥心口扎刀的老兵更是直挺挺跪着,冲鸿蒙扯着脖子说:“卡布将军不能白死,我们得为他报仇!”
鸿蒙说:“你们想怎么报?”
那老兵指着躺在地上的狼嗥,咬牙切齿地说:“杀了他,再打到大漠里头去,屠尽他的族人!”
语罢,其他将士们高声附和。
鸿蒙的目光一瞬冷了下来。
鸿蒙最忌屠戮,这在朗国的军营从来都是禁忌。那老兵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吓得腰一弯,众人也跟着哑然了。
这般大的动静惊动了原本正在帐篷里头午睡的许公,他在这时匆匆赶了过来,急道:
“哎呀!你们真是叫仇恨蒙蔽了双眼!狼嗥是雅格拉族的王子,杀了他,朗国和雅格拉族岂不是更加不共戴天?屠了他的族人,那我们与曾经的努尔哈察有什么区别?简直糊涂!糊涂啊!”
众将士闻言,纷纷垂头,却还是不甘。
这时,狼嗥冷不丁地嗤笑一声,讥讽道:“一帮胆小鬼。”
声音不大,却在一瞬之间,就让跪成一片的将士们又是满目怒火。
狼嗥显然是故意挑起将士们的憎恶,急得许公指着自己脚腕上的血藤环说:“你们要屠他的族人,那许某也是雅格拉族人,你们难不成还想杀了我?”
“他们才不敢。”狼嗥火上浇油,躺在地上轻蔑地笑着,还在故意拱火。
将士们叫狼嗥给激得一个个都紧紧攥起了拳头,若非鸿蒙在,只怕早已经冲上去将他痛打一通。
许公就差去捂狼嗥的嘴,气得山羊胡都抖了抖,最后干脆将狼嗥一指,高声道:“行!杀他!你们想想谁有资格?攻打北荒的时候,谁有他立的军功多?拿下龙门关的时候,身先士卒的是谁?谁有他杀敌多?还有妫沛公主溃逃之时,是谁打的前锋?你们要有人觉得自己比他做得多,做得好,就来杀了他!”
这下子,将士们捏着拳头倒是纷纷垂头了。
狼嗥被乱刀砍得浑身是血,满头都是汗。
许公见众人噤声,干脆先去扶狼嗥起身,一直沉默的鸿蒙却拦住了许公,冲跪成一片的将士们说:“我知道你们恨他。”
“能不恨吗?!”那老兵突然哭了起来,往西荒山的山顶一指,扯着嗓子说:“卡布救过我们多少人的命!他就在山顶看着呢,我们不能不给他报仇!”
又在愤怒中咬牙,指向了狼嗥,“于朗国而言,他的确功高,但他将卡布将军推进了沼泽地,总不能毫发无损!怎么也得废上一只手!”
“行。”鸿蒙点点头,毫不犹豫,手中刀一挥,却是直接将自己的手筋给挑了。
“陛下!”许公吓了一跳,将士们也是一片愕然。
鸿蒙惯用左手使刀,他却倒是将自己左手的筋给挑了。
狼嗥见鸿蒙腕间血涌,左手更是无力垂下,紧张地朝鸿蒙扑了过去,抓着鸿蒙的左臂一瞬泣不成声:
“大哥!我错了!你杀了我吧!你将我千刀万剐!你别这样!”
鸿蒙不理狼嗥,一脚踹开了他。
鸿蒙腕间的血滴滴答答地往地上落,却是毫不在意地甩了甩手臂,冲着跪成一片的将士们说:
“狼嗥是我从大漠带回来的,是我亲手养大的。他的生死,你们说了不算。你们想解恨,不如这样……”说着,捂住狼嗥的眼睛,一刀就从狼嗥的心口扎了进去。
鸿蒙出手极快,他獠牙面具底谁也不知有着怎样的神情,但他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任谁看上一眼都觉得胆寒。
当鸿蒙抽刀起身,将士们紧攥的拳头全都松了,纷纷站起身来,在鸿蒙令人惊惧的目光中散开了。
地上的狼嗥心口血涌不止,人已昏迷,眼角还垂有泪水。
许公摁着狼嗥的心口大喊:“军医!传军医!”
鸿蒙瞥一眼狼嗥苍白的脸,冲许公平静地说:“慌什么?他死不了。”说完,往自己的军帐返回了。
狼嗥性命无忧,许公将他放在身边悉心照料。鸿蒙回了军帐却是大病一场,直接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