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撩人(202)
这几日鸿蒙睡得不好,醒时看似一切如常,梦里却总是眉头紧锁,频频呼喊着卡布的名字。
良宵就总会在这时将鸿蒙抱进怀里亲吻他的眉心,不停地轻声回应:
“我在,我在……”
直到鸿蒙脱离梦魇,安安静静睡去。
也许是因为多日夜梦和极少的休眠,鸿蒙的身体过于疲累,使得他这次昏睡倒是无梦。
良宵便趁此推出丝丝缕缕的月光,给鸿蒙续了手腕上的筋脉,又用月光滋养着他皮肉外翻的掌心。
中午鸿蒙回来的时候,被挑断的手筋露在外头,掌心的皮肉也外翻着,整个左手鲜血淋漓。
良宵上前才将鸿蒙的手臂握住,鸿蒙就倒进良宵的怀里昏了过去。
良宵抱鸿蒙上床,亲自照顾。他坐在床边守着鸿蒙,过不了一会儿手就要从被子里头探进去,摸摸鸿蒙滚烫的身体。
自打鸿蒙昏睡过去,他全身发着汗,不一会儿就浑身湿透。
良宵给他用温水擦洗过几遍身体,又换过几次里衣,可他很快又会浑身湿透。良宵便干脆将他里衣一脱,直接用被子将他裹了起来。
就这么一直从白日守到晚上,良宵抱着鸿蒙将床上汗湿的被褥都换过了几次,鸿蒙还在沉沉睡着。
能这样无梦安眠其实很好,良宵用温润的月光包裹着鸿蒙的全身,倒希望鸿蒙能多睡一会。
这些日子,良宵陪在鸿蒙身边,知道鸿蒙心里所有的苦痛。良宵想替鸿蒙全担了,可其实竟是什么也做不了。
想到这些,良宵就不由叹气。他坐在床边捉起鸿蒙伤口已经愈合的左手,在他腕间吻了吻。
天罚总是忽然降下,自从上次鸿蒙险遭雷击,良宵覆在鸿蒙身上的月光就没有撤走过。可是这月光抵御得了天雷,却也介入不了鸿蒙同尘世间的因果。
西荒山的寒凉一日胜过一日,这夜良宵叹气的时候,帐外正好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这是平荒十二年,西荒山的第一场秋雨。
那时白龙乘云而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鸿蒙的军帐外。良宵出去见他的时候,他顶着珊瑚状的龙角,正望着许公的帐篷发呆。
“不如就现了身,见上一面。”良宵说着,朝许公的那顶帐篷扬了扬下巴。
长久以来,白龙从未忘记对狼嗥的许诺,他日日都会来看狼嗥,也清楚最近都发生了什么。只是狼嗥没有主动找过白龙,白龙就一次也没有在狼嗥面前现身过。
这次狼嗥身受重伤,以往只是偷偷看上一眼的白龙,今夜到底忍不住,趁着降雨跳下云端隐去身形,跑到许公的帐篷里将床上的狼嗥凑近瞧了一瞧。
只是白龙的龙角不争气,很快就冒了出来,这才待了不到片刻便落荒而逃。
不过是离近看上几眼尚已如此,若是现了身……
许公的帐篷还亮着灯,白龙将目光收回来,冲良宵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说:“算了。”
神龙降雨之后常要休眠,加之白龙没了龙珠,更是得眠上加眠,然而白龙为了兑现承诺,没睡过一日好觉。
他总是睡不到半日就要从南海骑上一朵云急匆匆地赶来西荒,然后又魂不守舍地骑在云上慢悠悠地飘回去。
他因少眠而面容憔悴,眼底都泛着乌青,良宵见他强扯得笑脸怎么看怎么酸涩,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道:“白龙,你还不如对着我哭呢。”语罢,站在白龙身的身旁,望着雨幕去了。
西荒山这片干燥的土地如饥似渴,很快就将忽至的雨水吞入腹中。只是雨丝徐徐,渴饮的大地还是干燥着。
白龙静默了一会儿,突然苦笑,指着垂落的雨丝说:
“良宵,我对狼嗥的渴求便好似这片大地,只是他对我的爱意,可能还不如这些雨丝多。我从来都知道他心里的人不是我,可是你说为什么,我明知是个套,却总是情不自禁地往里钻?”
白龙头上的龙角如今可真是炸开的珊瑚,简直比之前还要漂亮。
良宵就指着他的龙角说:“因为你已情根深种。”
白龙瘪瘪嘴,敲了下自个儿的龙角,有些嫌弃地说:“那要不我砍了?”
“要不我帮你砍?”良宵点头笑应,说着就佯装抬手。
白龙连忙摇着头,拍开了良宵的手,最后他朝许公的帐篷看去一眼,龙角冲着良宵晃了晃,无奈笑道:
“良宵,我如今才明白,有时情爱,也是身不由己的事,我想我完啦!”
雨下个不停,夜更寒凉。
白龙说完话长长叹气,良宵刚想开口宽慰,白龙就朝他递来一个白眼。
“你可别安慰我,本龙不需要!”
良宵失笑,朝他腿上踹了一脚,说:“谁管你!”
“那就成!”白龙嘿嘿笑着,冲良宵摆摆手,“我回去了。”
“等一下……”良宵拉住他,沉默片刻,微微叹气,说:“你的龙珠……”
“我知道!”白龙无所谓地笑笑:“其实放在鸿蒙身上也没什么不好,那独断的天罚老发癫,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突然抽风一通乱轰?狼嗥送他,他本不必退回去。”
白龙一条神龙,连南海的任意一颗海珠都能感应去处,更别提自己身上的东西了。
这些良宵都知道,所以才更清楚白龙的感受,遂道:“白龙,你不必对我强颜欢笑,我知道你很难过。”
一时之间,雨势滂沱起来。
白龙一下子被自己降下的雨水浇得浑身湿透,终于在良宵面前红了眼眶。
良宵陪白龙站在雨中,见白龙的龙角因心底的痛意而生出冰丝一般的裂纹,轻声道:“白龙,若你实在太痛,要不要试着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