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撩人(213)
“因为你们一样的天真啊。”萌野看了眼夜空的月亮,又斜着眼珠子看向了鸿蒙,笑吟吟道:“你们一个认为可以忤逆天道,一个觉得可以改变世道。却不知天意难违,人心难测。”语罢,头在沙子里头摇了摇,将目光落向了沙坡对面的婚帐。
那时狼嗥身在帐中,正将帐帘掀起一角,遥遥向鸿蒙所处的沙坡看来。
只是纵然星月明亮,篝火不熄,他和鸿蒙都是凡人之躯,即便目力过人,却都看不清相距遥远的彼此。
妫沛公主那时静立帐中,一手拿着鸿蒙的禅位诏书,一手拿着朗国的传国玉玺。
她和狼嗥的婚床上只躺着卡布和青羊的孩子,妫沛公主将鸿蒙这两份过于贵重的贺礼放在了熟睡的婴孩身旁,轻声道:
“他心里从来没我,你更是怎样努力都无法得到他的心。狼嗥,结局早已注定,你可不要心软。”
狼嗥没回应,只是放下帐帘,将手中散开的龙筋重新盘了盘。
萌野是阎罗,可以借由大地窥探一切,那时他冲鸿蒙说:“陛下,其实我的床也足够宽敞,不如你跟我走吧?我会将你放在心尖上,夜夜都比良宵更加疼你。”
鸿蒙眉头一皱,冷冷地瞥萌野一眼,说:“滚。”语罢,再不理萌野。
月亮西移,人群的狂欢终于在破晓时分结束。
那时天地间的亮光尚只有一线,黄沙叫风吹了一夜,流波一样层层迭迭挂在沙坡上。
鸿蒙等了整夜不见良宵归来,决定主动去找良宵。
那时许公已在泉水边醉卧,萌野伤重,后半夜就眠进了黄沙中休养。
鸿蒙叫醒了在兔子洞呼呼大睡的兔女,叮嘱她随后将卡布和青羊的孩子带回。
兔女睡得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大睡。
鸿蒙迫不及待,打了个口哨叫来了自己的马,向着西荒山的方向在寒风中纵马疾驰起来——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是朗国的鸿蒙大帝,他将永远都是良宵的桑晖。
朝阳尚未升起,鸿蒙一双漆黑的瞳仁里却已闪烁着光芒,在耳边呼呼的风声里,鸿蒙听见了狼嗥的声音。
“大哥——”
“大哥,别走——”
“大哥,等等我——”
狼嗥骑在白狼王的背上大声呼喊。
鸿蒙闻声勒马,狼嗥立即跳下白狼王的背向着鸿蒙狂奔了过来。
鸿蒙见他跑得跌跌撞撞,每隔几步都要在黄沙里头栽一个跟头,就跳下马上前扶住了他,拧眉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狼嗥气喘吁吁,跑出了一头冷汗,却是在鸿蒙扶住他的一瞬连忙摇头:“我没事。”
说完咬咬牙自己站稳,又扬着一张笑脸说:“我只是想来问问大哥,以后还会不会回来找我?万一我有什么不会,万一我哪里做得不好,那要怎么办呢?大哥,你退位可以,但能不能别离开我?”
狼嗥这话说得真是有些过于孩子气,鸿蒙给他抹了额上的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狼嗥,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
“大哥……”狼嗥一瞬垂头,失落道:“你就非走不可吗?”
“嗯。”鸿蒙应了一声,又见狼嗥这会儿垂头丧气,像只要被遗弃的小兽,就抬手拍了拍他的头。
狼嗥在鸿蒙的动作中强忍泪水,最后笑着说:“那抱一下吧大哥。”说完就大大方方张开了双臂。
鸿蒙见狼嗥满眼期待,想到自己曾对狼嗥多次的拒绝,终于在最后的分别时候点头答应了。
狼嗥喜极而泣,一下子抱住了鸿蒙,如同年少时耍性子那般,略带委屈地说:“大哥,我真的不想你走。”
“又说这样的话。”鸿蒙气笑了,推了他一把。
狼嗥也笑,手却抱着鸿蒙不松开,自顾自地说:“大哥,我有好多心里话想同你说,你就再让我抱一会儿听我说完吧!”
他说:“大哥,人为什么不能回到从前呢?如果可以,其实我不想长大,这样我就可以一直跟在大哥身边,叫大哥永远照顾我。”
他还说:“大哥,不是西荒山上的柿子最好吃,是你在西荒山上第一次给我的柿子最好吃,大哥……”
狼嗥语气一顿,将鸿蒙抱得更紧,“还有大哥,我不只是喜欢你,我是……很爱你。”
鸿蒙今日已经足够耐心,听到这里终于微微叹气,沉声道:“狼嗥,够了。”
狼嗥却是听不见一般,忽然吻起了鸿蒙的脖子。
鸿蒙目光一瞬沉了,揪着狼嗥的后领就要将狼嗥从怀里拽出去,哪知狼嗥动作更快,扯下胸前狼牙直接就扎进了鸿蒙的颈侧。
鸿蒙对狼嗥从不设防,可在多年杀伐中手却已经下意识地破进了狼嗥的胸膛。
狼嗥大笑起来,一只手死死扣住鸿蒙的后背,红着眼眶说:“快杀了我吧大哥,昨夜我敬你的酒里下了血咒,等你亲手掏了我的心,以后我们就可以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大哥,以后谁也不能从我手中抢走你,你将只属于我!永远只属于我!”说到最后,像是癫狂嘶喊,绝望中又带着期盼。
鸿蒙为这样的狼嗥而痛心,他的手明明已经攥住了狼嗥一颗火热的心,却在狼嗥的言语间微微松开。
狼嗥不肯,将鸿蒙抱得更紧,强行把自己的心送进了鸿蒙手里,近乎绝望地说:
“大哥,你为什么要给我朗国的江山呢?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到底想不想要呢?你知不知道在这个世上,我只想要你呢?你为什么要毅然决然地离开我?为什么你就不能喜欢我?为什么你为了他就可以选择丢下我?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