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投嫁阴鸷宦官后(103)
据说身弱骨瘦,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如恶鬼,一张脸狰狞着,看到谁都想掐死。
这些被传了出去,于是人人都毫不怀疑,确定是张缱所说的那样——
于太傅于夫人临终前,托人将于府的地赠给张缱,求张缱好好照顾独子于玖,是有官门凭据的。
张缱推脱不得,被人换了牌匾也无可奈何。
于小公子病重,他也尽力了,甚至不惜娶亲给他冲喜,人人感叹兄弟情深。
可当于玖嫁给楚恣,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张缱不敬,言语多有冷漠时,流言便又如一开始的一样,慢慢的越传越广。
到现在,于玖不肯回来,流言已经从张缱占了府邸,暗害于玖,变成了张缱鸠占鹊巢虐待原主,原主别无他法投奔千岁爷,求千岁爷替他做主。
张缱名声隐隐差了。
“玖玖,容你想的时间可不多。你若现在答应,哥哥马上安排人将你接过去。千岁爷若当真喜欢你,就该将你送来,前后不过几个时辰罢。”
张缱想了想,补充:“不若哥哥给你个确切时间。不出四天,千岁爷的尸身会挂在城门上,举国同庆。”
于玖听了许久,呼吸渐重,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张缱,话也不说就跑了,当着所有人的面扑向楚恣,二话不说拉着楚恣就走,眼泪滚滚而下。
不做了。
如果当真山河不保,人一定要死的话,他拿剩下的时间和楚恣好好过几天,等天命降下的那时,他也跟着楚恣去。
什么掌权千岁,什么残暴宦官,我只知道他是楚恣,是我在这块陌生地唯一的亲人。
他拉着楚恣下酒楼,一路引来无数目光,他也不害怕,眼泪模糊了眼前路,一直到酒楼外的车轿上。
车轿挂了蒙亮的灯笼,照得人影也朦胧不清。
于玖背对着楚恣,双眼哭红,死咬着唇不发出声音,身子细细发抖。
楚恣在他身后,静静看他一阵,而后微微抬袖,“过来。”
于玖剎那间绷不住了,哭出了声,转身扑向楚恣,“……楚恣。”
我们逃吧,逃去哪里都好,把那些重担扔了,做回普普通通的人。
他有私心,他想要楚恣,但他受过的教育从来都是家国,大爱,大义,舍身为人。
这些话他说不出口,对着身为大燕掌权人是楚恣更是说不出口。
千万人的命压在身上,活得能有多快乐。
于玖在他怀里哭着:“……楚恣,你别把我送走,我这几天陪着你,我哪里都不去了。”
他哭得厉害,身子发僵发麻。楚恣轻轻将他拢在怀中,察觉于玖身子又冷又僵,微微一顿。
片刻,楚恣微抬起他发僵的手,握在自己掌心揉着,不发一言。
第44章 千岁(二)
我敢同你剖心
楚恣握着他的手按揉半天,于玖却没好转,刚活软的手没一会儿就僵了。
顿了片刻,他轻声道:“可是张大人同你说了重话。”
于玖哭得半边脸又麻又僵,耳内高鸣,嗡嗡响着,连带着楚恣的声音都听不清楚。
但他下意识要去应答。
于玖抬头,用一双蓄满泪的眼睛去看楚恣,朦胧中描摹他眉眼,记住他的样子。
于玖声音带着哭腔,“……楚恣,我没听清。”
楚恣垂眼看他,须臾缓缓抬手,指尖拂了他脸上的眼泪,“本宫言,若有人说你的不是,且当耳旁风。”
于玖声音闷闷,“……刚才的话很短的,你说的不是这个…”
楚恣:“并无分别。”
于玖握着楚恣的手,把头埋在他颈间。
楚恣,没人说我,是有人咒你。
你且当耳旁风,别听也别信。
灯影朦胧,缓风拂来,一小缕碎发搭落在于玖眉尾。
楚恣瞥见,正欲抬手替他拂去,高楼一声喝骂就遥遥传出:“去他祖宗的叛贼!吃里扒外的东西,明日开战后,我若不将他们杀个落花流水,便不姓刘!”
楼内热烈附和:“好!明日一个不留,杀了他们!
楚恣指尖微顿,最后还是没为他拂去,收了手掩在袖中,神色恢复冷淡,道:“可还有事。”
于玖微愣,慢慢抬头,一双泪眼在昏黄的灯笼下漾着碎光。
楚恣缓缓松开他,退了一步,“本宫有要事需同各将兵相议,于小公子若累了便先回去。”
于玖心里一空,愣愣站着,“…楚恣……”
我不明白。
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又这样对我?
于玖不死心地去攥楚恣的袍袖,却不敢太用力,怕把那袍袖弄皱了,“楚恣,你是不是还在生今天的气?还是、还是我把你拉下楼,你不开心所以、所以……”
他“所以”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急得道歉,“对不起楚恣,我以后不动你了,你别讨厌我、我——”
“回去吧。”楚恣打断他,偏开了头,“本宫瞧于小公子约莫累了,故惊惧非常,那便先回楼里休息。”
于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还没等他再说什么,手里攥着的袍袖忽然没了。
他抬头,只能看到楚恣冷清清的背影,正往点满烛灯、显得一片火红的酒楼里去,好似在往大火中走。
于玖心慌,忍不住追上去,“楚恣!”
他追到楚恣面前拦着,看了眼一切正常的酒楼,想说的话忽然停在嘴边。
酒楼没着火,楚恣是去入宴的,不是赴死。
于玖哑声许久,最后低下头让开道,“你、你等等我……”
楚恣声音又轻又淡:“本宫的意思,是让于小公子回所住小楼暂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