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投嫁阴鸷宦官后(138)
阵阵高声附和。
“那些个高官都一副德行,吃得难看。”
“说了这么久,不出来是不是心虚?”
“我听说病着呢,不过谁知道是不是躲着不敢出来。”
……
于玖迷蒙间,越听越觉得他们议论的好像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他缓缓看向窗外,昏黑云滚,要下雨了。
下雨意味着要涨水了,涨水再起洪,又有一群人遭殃。
他则是被送来帮忙的。
为此还做了点功课,好几本治水的书都在行李中,因为病了还没来得及看。
于玖在床上缓了缓,耳边的嘈杂声一直不停,待过了那阵混沌,他才手撑着床板坐起,扶着床木下地。
推门走出,秋风大凉,吹得他袍袖翻飞。
于玖手扶着栏杆,往下望去。
乌泱泱一群人挤着,嘴里怒骂着什么赋税,什么治水,什么赈灾,将一群官员从天骂到地,从古骂到今,贬得人无地自容。
于玖微微皱眉。
“什么时候才能治好!治不好凭什么让我们掏钱供你们!”
“天天说国库空虚国库空虚,我看你们吃得饱睡得香,成天颠着个大肚子,虚在哪?都被吞了吧?!”
“我只想知道能不能治,给个准话,不能我就带着一家老小去别地住。”
……
忽而有人注意到了楼上的于玖,“于小公子?”
于玖孤零零一个人,一身素白广袍罩着病瘦的身子,风吹袖荡,脸色苍白如纸,这副样子看得人心惊。
原本激烈声讨的一群人渐渐停了。
有人试探问:“于小公子,你还能不能治水?”
底下有人小声议论,“他当真病了?我看他快不行的样子,莫不是绝症?”
“绝症还来治水?要我说,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就好好躺着,他不干有得是人干,还平白耽误我们……”
“都少说两句。”
……
于玖茫然看着。
他们你一言我一嘴,说得零零散散,于玖一时半刻没理清他们在吵什么。
但看样子又似乎想要他一个解释。
于玖转头道对小厮道:“麻烦你把卓顷叫来,谢谢你。”
小厮一礼,立刻下楼,把跟着被堵在小楼的工部尚书卓顷叫上来。
于玖和卓顷不熟,但经了宋祾那天的刺激,他已经不怎么怕人了。
卓顷听着底下那些嘈杂的声音,冷汗流了一层,上前对他一礼,“大人身安,身子可好些了?”
于玖脸色苍白,明显没好全。
但他不打算再躺下去,道:“谢谢你,我好了。我想问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底下这么多人?”
当真多。
自从鱼县经了一遭烈战,里面被踏平的房屋楼舍至今没能重建好。
于玖这间小楼还是当地官员做主让出来的,是鱼县四小楼中最后一座稍微完整的楼,共四层,没有围墙,百姓能轻而易举靠近。
要不是底下有官兵拦截,或许小楼会被人踏破。
卓顷苦笑:“大人,下官说了,您莫动气伤身。”
于玖迟疑,“……你说。”
“因水患来得急,您尚在病中时,从官宋大人代您理事,恰巧国库把赈灾款拨下来了,而后……”
“银钱不知去向,这几日死了很多人,便闹开了。”
卓顷苦笑说完,低头不再言语。
于玖两眼昏花,他怔然道:“我是右仆射,张缱给了我令牌的,还让我调官兵,说只让我一个人办……”
怎么宋祾就代我理事了?
卓顷笑容更苦,“大人,宋大人也有一块代行令。是张大人亲自给的,说怕您身体不适,病时由他人代您理事。”
于玖心微凉。
既然如此,让别人替他就好了,为什么还多此一举给他令牌?
他还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要能办事了,把事情办好了就渐渐掌权了,不至于一直被架空。
张缱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故意给他难堪?
还是别的什么?
忽而脑海蹦出一道声音。
“玖玖,哥哥给你养病的机会。辞了千岁爷给你的右仆射之位,不日便是会试,自有人替上,不需担心少了你大燕亡国,如何?”
千丝万缕的思绪,好似在一瞬间连了起来。
张缱要他主动辞官,把他的人安排过来。
他不答应,张缱也不能无故将他官衔拿走。所以张缱为了在不动他的情况下把自己的人安排过来,就弄了个从官的职位,代他理事,将他排挤掉。
这时候才是全架空。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底下的百姓见于玖久久不应,吵闹声更高,乌泱泱的一群人,声势浩大,于玖有些耳鸣。
他转头看向底下的百姓。
愤怒瞪剜他的,怀疑盯着他的,担忧看着他的,各种各种。
宋祾代他理事,可百姓找的却是他。
而宋祾是张缱安排过来的人,欲要用他不知道是什么的手段,让百姓亲自将他赶下台?
让张缱忌惮的是百姓对他的维护。
所以现在要让宋祾用百姓逼他走?
千千万万的思绪终于理清,于玖顿然清醒,忽而苍然笑了。
原来如此。
他是右仆射,管理工部的事情人尽皆知。那笔赈灾款已经下来了,却发不到百姓手里,所以要闹也是来他这里闹,而不是一个听都没听过名字的从官。
他就是来替罪的而已。
而那笔赈灾款。
在楚恣还活着的时候,张缱便有拿赈灾款喂兵马的前例。
现在兵马养肥了,虽然不需要赈灾款,但贪欲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