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投嫁阴鸷宦官后(48)
闻言,楚恣轻敲玉块,侍从推门进入。
“备桌案,将画本取来。”
“是。”侍从利落退出,片刻后几个下人轻手轻脚搬来桌案,又轻手轻脚地在书房的右侧书柜中翻出一堆染着墨香的画本,堆在了桌案旁的净台上。
于玖没想到楚恣这里有这么多画本,占了书柜一整排。
他眼睁睁看着书案边堆起高楼,隐隐有超过楚恣奏折山的势头,连忙小声道:“够了够了,楚恣。”
这里安静至极,下人们来来去去也没发出什么大动静,于玖纵使着急,也不敢大声说话。
好在楚恣听到了。
微一抬手,下人们立刻如流水倾出,书房再归寂静。
于玖看了看眉目冷淡,不疾不徐批奏折的楚恣,忽然明白了楚恣为什么得空就闭目养神,气质冷然,对大多事兴趣缺缺。
如果他一天也有这么多奏折要批,他可能也会这样。
只是气质不冷,看着憔悴且半死不活而已。
楚恣这个官当得很不容易啊。
于玖打定主意,往后必要让楚恣高兴起来。
他走到桌案旁,身旁是一摞新纸,笔墨纸砚摆在桌案上。
于玖抽出一本画册看了起来。
一直到日落西山,楚恣奏折快批完的时候,金灿灿的阳光从半开的小窗斜入,正巧照在书册上。
于玖看得眼睛干涩酸疼,闭了闭眼,忽然腹中异响,于玖一愣,睁开眼睛。
又是一响,于玖无措地捂了捂平坦的小腹,忽听身旁玉片轻响,于玖抬头。
楚恣歇了笔,小山高的奏折已经批完,堆在侧边。
他缓缓理着摊开的几本典籍,“饿了便去用膳。”
于玖脸噌的红了,他尴尬了会儿,看楚恣好像已经批完奏折,正在收尾,犹豫再三,小声问:“你吃吗?”
他好像很少和楚恣一起吃过饭。
来楚府这么多天,一起吃过饭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
楚恣淡声,“有要事未处理,于小公子可先行用膳,不必等。”
于玖沉默了会儿,点点头,“好。”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有点空落落的。于玖莫名其妙了会儿,便起身准备离开,忽听楚恣道:“若日后想入书房,进来即可。桌案与所寻图书留于原地,可随时取要。”
于玖刚迈出去的半只脚顿住,缩了回来,愣愣地看楚恣。
楚恣没看他,垂着眼,执笔写着什么。
于玖心里空着的地方忽然慢慢满了,他看着楚恣淡漠的眉眼,小声道:“楚恣。”
楚恣微微抬眼。
于玖细瘦的手指微攥着衣袍,飞快道:“谢谢你。”
说完莫名耳热,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书房,心跳如擂鼓,震得他耳膜发疼。
于玖走到无人处,冰凉的手捂着烫热的脸。
好奇怪。
他心慌耳热,是不是酒烧没退干净?
于玖自己缓了许久,侍从轮班找到他,“于小公子可要用膳?”
于玖回头,侍从忽然面色一凝,“小公子喝酒了?”
于玖立刻摆手,“没有没有,可能是后遗症……就是酒烧没退干净。”他捂了捂滚烫的脸,听着震耳的心跳,“没事。”
侍从狐疑,“可要属下将裘太医叫来?”
于玖怕自己复发了,又缠着楚恣做这做那,想了想,“那……那麻烦你,谢谢。”
侍从领命。
于玖不好再入卧房吃东西,去了膳厅。
裘太医听闻于小公子似乎又发酒烧了,愁得他老人家紧赶慢赶,正好在于玖吃完饭后赶到了膳厅。
于玖立刻站起相迎,“裘太医。”
裘太医上前一礼,“下官在,小公子身安。下官闻于小公子又发了酒烧,确有其事?”
于玖捂了捂温凉的脸,“我不确定。我是在刚出书房的时候有奇怪的感觉,像酒烧,但又好像不是。这个会复发吗?”
裘太医:“小公子且伸手,下官且诊脉瞧瞧。”
于玖道过谢,撩开了衣袖,露出一截苍白细瘦的手腕,浅青血管清晰可见。
裘太医探了半晌,撤回了手,沉吟:“酒烧已退。”
于玖愣愣点头,“……好。”可他那时有点不对劲。
裘太医忽然道:“于小公子去的可是千岁爷的书房?”
于玖点点头,“对。”
他没在楚府见过第二个书房。
裘太医叹声,欲言又止。
于玖看得难受,忍不住压低声音问,“是有什么事吗?”
裘太医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颤声,“小公子,若有天能逃,便逃得远远的罢。”
于玖愣住了。
他微微后仰坐直身体,双手无措地攥着腿上的衣袍,“为什么?”话音一落,门口的侍从忽然抽刀,若无其事地擦着锐亮的刀锋。
刀光寒芒,有那么一瞬间掠入裘太医眼中。
裘太医禁闭口舌,不再言语,起身朝他一礼,“于小公子无恙,安心养着身子便可,若还有事尽管吩咐,下官告退。”
说完抱袖离开,身影苍然。
只剩于玖坐在一片冷金色夕阳映着的膳厅,久久不语。
——
书房烛火昏燃,于玖整理着今天总结下来的画本风格。
线条多圆弧流畅,重整体轻细节,寥寥几笔完工……
于玖尝试着融合两个时空的人画技法,改进补足创新,最终得出了张还算满意的人物画像。
于玖借着学来的经验,开始编故事画线稿,贴着这朝的风格飞速画着,越画越快,越快越上瘾。
忽然烛火灭了,于玖顿笔,随即一声惨叫穿破夜色凄厉传来,于玖一惊,手中的毛笔在刚画的画上重重划出了道透纸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