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家的夫郎(22)
或是把猎到的活物在小屋积攒两天,攒够了一齐拿出去卖。
樊沉进去后没关门,虽然樊沉一路上都没搭理过自己,但梁驯还是跟了进去。
此时已临近午时,吃过干粮,樊沉进屋小憩。梁驯也早已走得腿脚发软,便窝在门边睡了过去。
“醒醒,小子。”
梁驯睁眼,便见神色晦暗的樊沉已经拿好工具立在门边,似乎在等他。
梁驯眼底漫上喜色。
樊沉却兜头浇了盆冷水,“小子,你今日若是猎不到两只,便可滚下山了。”
音落,樊沉大踏步转身离开。
梁驯跟上。
那天,他猎了一只肥鸠、一只竹鸡。
竹鸡不是射到的,而是靠猛扑。
一个猎物,樊猎户只给他一只弓箭,他只射中了肥鸠,射山鸡时臂力不够,没射中。
这山鸡生在深山,不比家养,性子好斗,早已被梁驯惹急,方才差点就能逃脱,却被梁驯扑住,它狠狠啄了梁驯几下。
梁驯抓牢山鸡的翅膀,眼底的凶狠渐渐褪去。他的手心和脸庞在和山鸡的“搏斗”的过程中被擦伤了几处,头发里也不知怎么插了根鸡毛,看起来十分狼狈。
这是只敏捷的小豹子。
那天,樊沉收了他当徒弟。
梁驯勤勉,每次樊沉进山他都跟着,樊沉倾囊相授,一年半的时间,梁驯便都学会了。
至此,他不再跟着樊沉,只在年节时给樊沉买点酒肉送去。
梁驯闲暇时跑去镇上、别的村看渔夫钓鱼,学会了如何钓鱼,他学东西快、脚踏实地,从不随便对付,小小年纪就坐得住,也不怕吃苦。
不管寒冬腊月还是酷暑难耐,都拦不住他去深山、河边。
渐渐地,家里已经不需要邱海棠忙活了。她终于不用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甚至还过上了能时常穿衣买肉的好日子。
邱海棠欣慰非常,心底十分熨帖,更觉得自家夫君把梁驯教得好,小小年纪就有担当、体贴人。
只是梁驯在生计上花了太多时间和精力,及冠后还学了木工活,遇到大雨不能出门便在家里做桌凳、看书。他很少让自己闲下来,也甚少与村中人来往,就连邻里也很少能得他一个笑脸或寒暄。
邱海棠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梁驯竟从未有亲近的同龄人,连友人都没有,更别说和人成亲了。
来日自己西去,独留这孩子孑然一身?邱海棠断然不想让这样的情景发生,于是她张罗着给梁驯寻亲,梁驯却拒绝了,他没有中意的人,也不想成家。
彼时的梁驯无心情爱,本想一直拒绝到底。
天下父母心,邱海棠执意要看他成家,寻亲不行,那便买好了,秋海棠来回折腾一月余,任梁驯如何讲道理都劝不住。
邱海棠本以为会和自家儿子一直犟下去,谁知梁驯某日归家,突然说,“买程家哥儿吧。”
而梁驯之所以买程溪也是有原因的,他曾见过程溪两次。
初逢程溪时是去年秋天,他和隔壁村的猎户张昼去了十里外的深山,挖了陷阱,一起蹲在暗处等一头鬃毛野猪掉坑。
正值秋老虎,热得难耐,梁驯和张昼汗流浃背,两人爬到树上,带来的水很快喝光。
思及两个时辰前找蜂巢时梁驯脸上、身上被蛰了不少,张昼便提出下树去喝水、帮梁驯灌水囊,梁驯则继续蹲守。
树上偶尔有凉风拂过,聊胜于无,梁驯攀得更高,蹲在粗大树干上眺望。
处的位置高了,视野也相应宽广,梁驯便看见了一位身板单薄的少年,正朝这边走来。
正是程溪。
少年似是累极了,步子拖沓,走得很慢,背上背了个大背篼。
这深山临近程溪所在的村子,背篼是程建石叫他背的,不采满一背篼菌菇、木耳不许归家。
程溪今日心情阴郁,明明艳阳高照,他却觉得周身发冷。
今日上午二哥的老朋友来了,这老友不是什么好东西,见程溪眉眼间细瞧起来有几分美人胚子,便同程溪说荤话,手上也不干不净。
程溪一拳头打上去,这厮没想到一个地位低贱的农家哥儿还敢揍人,他骂骂咧咧,撸起袖子也要揍回去。
程建石和祝翠英听见争执,生怕邻居知道,忙安抚他,还当着他面骂得程溪狗血淋头,把他锁柴房,没让他吃午饭。
吃完午饭,二哥的朋友也走了。程建石看厨房没菜了,才想起来有他这个儿子,扔了个背篼给他。
看他神色郁郁,程建石便皱眉道,“你甩什么脸子?爹娘生养你十数年,现在是你还债的时候了。早点采完回来,还有竹筐没编呢。”
程溪撑着饿得发软的身体往深山走,完全没仰头看天,自然也没能看到高处的梁驯,更不知道不远处有只正在闲逛的野猪。
他一直低头走,还被绊了好几次。
梁驯下了树,程溪余光瞧见,停住了脚步。
他没怎么看梁驯,脚步只是顿了下就继续抬脚往前。
梁驯却叫住了他,“小弟。”
程溪感觉肚子里有酸水正往上冒,他经常挨饿,本已经习惯,但天气太晒的缘故,脑袋开始发晕,肚子也格外的难受,肚子左下方的部位甚至有了烧灼感。
他“嗯”了一声,努力压抑住想要干呕的冲动,但越是压抑,脑袋就越晕。
程溪身形晃了一下,梁驯眼明手快扶住了他,“怎么了?”
程溪抬头看他,只看到被蜜蜂蛰了大半张脸的男人,眼神凌厉,完好的小半张脸不掩英俊。
“没、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