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丁神通(47)
麦秋宇自然地开他的玩笑:“听起来你好有经验啊,陈先生。”
“偶尔也风流一下,”陈麟声摘掉帽子,露出乱七八糟的银白发丝。
麦秋宇忍不住笑了。
行李都搬进去,门终于关上。
陈麟声甩掉帽子,随手脱掉外套。墨西哥昼夜温差大,他里面只穿一件白色T恤,走动间,露出手臂薄薄肌肉和细窄腰线。
“我先洗澡。”陈麟声说,
麦秋宇坐进沙发,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用不用我帮你调热水。”
他拨动火机,火苗忽地冒出来,眼看要点着,却便骤然消失了。
“不用,”陈麟声走进浴室,声音忽然遥远,“我有经验的嘛。”
想起顶着一头乱发的男人认真讲这样的话,麦秋宇眉眼一弯。
陈麟声在浴室调热水,他在客厅点烟。
半晌过去,没听见淋浴声,只听见火机一次又一次响起。
在港岛住酒店的经验和火机一样,都大概是水土不服。
陈麟声迟迟没打开热水,他没求救,麦秋宇也当做没发现。
他将打火机丢到一旁,拉开抽屉翻找。一般酒店都有备用打火机。
他本是随便翻翻,直到听见陈麟声推开浴室门。
他将头埋低,全意全意,心无旁骛,像沙滩里寻金粒的掘金人,非要在这抽屉里找出个打火机才罢休。情趣酒店的抽屉里什么都有,扑克牌,安全套,颜色廉价、长短不一的电动玩具,甚至还有破旧的皮拍。麦秋宇耐心地一一拂过,挨着拿起来观察是不是打火机。
那人赤着脚踩过地板,发出闷闷咣声,越来越近。
麦秋宇煞有介事地翻开安全套盒,好像打火机薄如一张纸,有机会铺在抽屉底面。
啪嗒一声,一簇火苗燃起来,在火机的前进中,被摇摇晃晃地递到烟尾。
麦秋宇抬眼往侧面瞥了一眼。
陈麟声只裹了一件浴袍,袖子挽着,露出白皙而修长小臂,手里握着灰铁色打火机。因为微微躬身的缘故,领口低垂,露出小片胸膛。
麦秋宇仿佛被烫到一般收回了目光。他扶稳烟身,终于把烟点上。轻吸一口,烟尾火星明灭。
“看来还是港岛的情趣酒店更方便一点,”陈麟声忽然说道,“文盲也有冲澡资格。”
墨西哥多用西班牙语,他不懂,自然也不懂提示。本想着多尝试几次总能试出来,谁知道最后,淋浴头吭哧半天,只吐出来一手心的水。
“我来吧。”麦秋宇本来想逗他,可方才看到的胸口太白,白得他脑袋发空。他起身向浴室走去,没再看陈麟声。
陈麟声犹豫了一下,没有立马跟过去。
按理说,他应该跟过去,应该学习一下简单的西班牙语,和如何开热水。
麦秋宇刚刚翻找的抽屉大喇喇地敞着,陈麟声下意识伸手去关,却一眼看见抽屉里各种促进生命大和谐的道路。
他愣了愣,手指轻推,合住了抽屉,决心坐在沙发上等。
两人不观井,两人也不该在情趣酒店的浴室一起研究如何开热水。
陈麟声双腿并拢,手放在腿面上,军人动也不动。
或许是浴室的设施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麦秋宇进去后也一直没出来。
陈麟声一个人呆在客厅,坐着坐着就犯困。他的睡眠总是不够,因为没有时间,因为没有心情。他强打起精神,继续耐心等待,看着桃红色的墙纸发呆。
这里是墨西哥。
他在墨西哥。
他跟一个只认识几个月的男人来了墨西哥。
一颗绝矿的稀世宝石被墨西哥华商买走,不日便要展览,麦秋宇想看一眼,摸一下。
他邀请陈麟声一起。
那是陈麟声头一次大脑宕机。
从港岛到墨西哥,光坐飞机就要二十几个小时。墨城更是以社会不稳定着称,□□派别横行,一个走在路上的人,说不定下一秒就变成市郊的一袋尸体。可听麦秋宇的语气,去墨西哥就好像邀请去便利店买吐司一样安全随意。
去墨西哥一定是需要准备的,不管是物质还是心理,偏偏麦秋宇不给他准备。
陈麟声想起十六岁阿茵吐槽当时的小男友,说那男孩总平白无故制造麻烦和冒险,阿茵一开始还觉得浪漫好玩、妙趣横生,后来便觉得心烦,麻烦,不耐烦。
陈麟声趴在课桌上听她讲话,听着听着就困,只记得阿茵得出了一个结论:
风象不是她的菜。
麦秋宇的生日是十月二十,十月二十是什么星座,风象星座吗?
陈麟声感觉自己站在岸边,麦秋宇站在轮船甲板上,问他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去找金银岛。走,太匆忙,他不想离岸太远。不走,万一坏了麦秋宇的兴致,跟他疏远怎么办。
他手心冒汗,一时做不出决定,却不得不睁大眼睛同麦秋宇对视,哪怕这样看起来呆笨而迟钝。他不能让麦秋宇觉察到一丝躲闪和算计。
麦秋宇生日那天,也是麦春宙生日,为了妈妈的戒指,他要进入麦家。距离那天,还有几个月。
他要变成麦秋宇愿意邀请的宾客。
想到这里,陈麟声咬了咬牙,答应了下来。无妨,无妨,只要他不死在墨西哥就好。
而且,既然要讨好,就要讨好到底。
陈麟声决定染头发。
两个月前,他被几个青少年锁在了公寓外面。飓风预警发布,暴雨先来,他没带伞,回家路上被浇得湿透,浑身都是冷的。
他不耐地在口袋里乱摸,想随便找个东西开锁。
发卡,铁丝,那几个白人男孩的小指骨头磨尖也可以,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