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薄幸(333)

暂时断了和生尘堂的联络后，叶晚晚养病，成日便是发呆，或者为阿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容厌又派人来过，她没有见，宫中便不再有人来。

楚行月也只派小厮秘密为她送来一些赏玩的物件。

除了成日昏沉在病榻间的她，好像每个人都很忙。

听说，最近前朝极为紧张，北境有了战事。

朝廷十几年前曾被侵占三处城池、数百里地，如今金帐王庭再次南下，朝中上下人心惶惶。

叶云瑟听到确切的消息后，当晚，姊妹二人缩在房中，瑟瑟攥着晚晚的手，黑暗中，明眸带着惧怕和忧愁。

上陵安逸惯了……

叶云瑟害怕这个，她更怕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晚晚轻轻拍了拍瑟瑟的手，低声道：“不用担心。”

叶云瑟低着头，“可是要打仗了。”

晚晚轻声安慰。

是，战事来了。可是，朝堂之中，傀儡少帝……她想到这里，顿了一顿，而后心里平淡地揭过，继续思索。

容厌很聪明，很厉害，而且这是他的王朝。

大敌当前，容与楚，总得共同对抗外敌。

叶云瑟一双眼大大睁着，泫然欲泣，她张了张口，却无法将心底真正的担心对晚晚说出口，低头眼泪便落满衣襟。

晚晚无法共情。

但她很快知道了叶云瑟的担忧。

朝廷要派人前去边关，派出去的人既有身具奇才的能臣，也有刷声望、攒履历的世家贵族。

叶铎身死以来，姊妹二人虽然艰难，却从未真正被任何人为难。

直到裴氏长子裴成蹊出征后，叶云瑟忧惧之中，一日日食不下咽。

她无法写信往军中，又无法与裴家联系。

毕竟——

她与裴不言，私下相交，至多只能说是少男少女情浓之时，口头定了终身，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媒妁之言，她脸面彻底不要了，才能去敲裴家的门。

叶云瑟硬着一身骨气，不肯落得一个难听的名声。

没有裴不言的庇护，她在那些贵女圈子里，在曾经不屑结交的人面前，也只能忍气吞声。

可妹妹病弱。

叶云瑟咬牙，终究还是向昔日的情郎低头，私下想要见一见裴成蹊留在家中的小厮。

晚晚不知道最后到底商议过什么，只知道，有一日，叶云瑟满身疲惫地回来，抱着她哭了许久。

第二日，叶云瑟重新笑脸迎人。

晚晚让紫苏出去打听，听到瑟瑟每次出门后遇到的种种委屈，还有裴成蹊。

她想了许久，决定要给生尘堂写信。

她认识的人不多，可是，大师兄结交的王孙贵族并不少。

然而，预料中，裴成蹊不再庇护叶云瑟，姊妹二人遇到的刁难，却一个都不曾发生。

叶云瑟不再像往日一般，为了与裴成蹊见一面，而去一些贵族场合，她一日日鲜少遇到浪荡子纠缠。

原来，一日日过下去，也没有姊妹二人设想的那般危险。

她每日面上的笑意，总算真实了些，就连二婶母要为她议亲，叶云瑟也不再抗拒。

总归，无仇无怨，二婶母也不会专程将她推往火坑里。

而她毕竟姓叶，上陵第一美人的名号，还可以做一枚不错的联姻棋子。

不仅叶云瑟，还有叶晚晚。

因为先前笄礼和叶铎的葬礼日子冲撞，笄礼便推迟了下来。

两个女郎都极为貌美，尽管还在丧父的孝期里，依旧可以私下商议着亲事，待三年孝期一过，叶云瑟年纪便大了，就要尽快走完六礼出嫁，叶晚晚也得紧随其后。

叶晚晚只觉得一切与她无关一般。

她只想看着阿姊能好好地安稳下来，最后，“叶晚晚”会病死，再也不回上陵。

距离叶铎的葬礼大半年后，叶云瑟相看了无数人家，往日可亲的婶母叔父，好像变成了他们口中最低劣的商人。

将她放在天平一端，不断地称量着，绞尽脑汁想要换得更大的助益。

叶晚晚与叶云瑟渐渐忍无可忍。

叶云瑟宁愿凭着自己的医术去报名军医，就算她医术不高，也算是能有机会自立门户。

就在这时，叶云瑟遇到了一个人。

她只见过几次的、鲜少出现在上陵的贵公子。

楚家，楚行月。

上陵民风奢靡开放，她有上陵第一美人之称，另外还有第一才女、第一公子……

楚行月就是这个第一公子。

——他要见叶晚晚，她的妹妹。

叶云瑟震惊的神情还没有退却，见到晚晚，不敢置信地同她讲完楚行月要见她，而后眼神忍不住复杂了些。

叶晚晚趴在窗边，脸颊上依旧瞧不见几分血色。

去年一年的噩耗，她至今没有调养好身体。

而自从师父过世，她回到上陵，与师兄，也不过几封书信的往来。

最终不是楚行月来院中见她，是她要去主院。

叶晚晚服完药，在紫苏的服侍下换了见客的衣裙，而后去了二婶母那里，又等了一会儿，才得以见到楚行月。

在江南时，师兄的院落是她想去就去的地方。

到了上陵，楚行月是她平日根本见不到的人。

正堂里，楚行月不紧不慢地刮了刮茶沫，没有喝。

他眉目矜贵，态度疏离，看着叶云瑟脸上没完全掩藏干净的复杂意味，眼神微凉，唇角笑意冷淡。

人的复杂心思，真是让他作呕。

二婶母等人一退开，四下无人，楚行月见到叶晚晚走到门边，总算能够真切地笑起来。

他立刻上前两步，仔细打量她，眼中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