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善(171)
年前的时候,萧时善可没想过,新年头件大事竟是要和李澈和离,可见世事无常,谁也说不准将来会发生什么。
那晚不欢而散后,萧时善一直没找到机会跟李澈搭上话,又突然听闻他要离府去小湖山的书斋静修,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要举行春闱,他今年下场,是该好好钻研学问。
山不过来,她就过去,萧时善这几天,经常带着汤水去玉照堂,虽然知道他不爱喝,但她也不是专程给他送汤水的,不过是找个借口去问话而已。
她如此贤惠的举动,没能让李澈有丝毫动容,反倒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去了。
罗夫人笑着打趣道:“以往咱们只当三郎不爱喝那些汤汤水水,看来不是不爱喝,而是挑嘴,要看这汤是谁做的。”
季夫人扫来一眼,眸光里带了一丝探究。
萧时善好生窘迫,他连见都不想见她,更别提喝她送去的汤水了,没当着她的面把汤水泼出去就是给她留面子了。
见不到人,她就接着去,反正不是很远,只当是饭后消食了。
玉照堂的小厮把萧时善拦了下来。
“三少奶奶,公子让您以后不必再来送汤了,您还是把提盒拿回去吧,别让我们为难。”
萧时善看了这个小厮一眼,她这还没和离呢,就先不顶事了,玉照堂的小厮都能对她不敬了。
在同瑞眼里,这位三少奶奶虽然长了张芙蓉面,但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头次进玉照堂就逞了次威风,不仅折了堂后的绿萼梅,还落了似画姑娘的脸面。
往日里仗着公子的宠爱恃宠而骄,如今惹得公子厌烦了,又巴巴地跑来送汤,专会给别人找事。
“他这会儿在里面吗?”萧时善往里头望了一眼。t
同瑞回道:“公子刚从外头回来。”
萧时善从疏雨手里拿过提盒,说道:“你进去通禀一下。”
同瑞略有迟疑,还是进去通禀了一下,不多时他出来说道:“三少奶奶,公子让您先回去。”
连个门都进不去了,萧时善暗暗咬牙,把手里的提盒往同瑞身前推去,随便他扔了倒了都行。
同瑞有点不耐烦,往回推了一把,“三少奶奶您还是拿回去吧。”
两下一推,汤盅歪倒,里头的热汤撒了出来。
萧时善惊呼一声,白皙的手背瞬间红了一大片。
“姑娘没事吧?”疏雨焦急地喊了一声,赶紧用手帕擦去上面的汤水,“这都烫红了。”
真是祸不单行,没见到人,还烫伤了手,萧时善自认倒霉,正要回去,忽然看到李澈走了出来,她的眼眸微亮,总算见着人了。
李澈站在廊下看了看她,说道:“你先回去,晚上我去凝光院。”
得到了回答,萧时善点点头,没在玉照堂停留。
待她离开后,李澈瞥向同瑞,沉声道:“谁给你的胆子伤她?”
同瑞惊愕地抬起头,公子不是已经厌烦了三少奶奶,怎么……
“把他带到柏岩那边。”李澈转身道。
六安低头应了一声,立马叫人把同瑞拉下去。
同瑞大惊失色,还未张嘴说话就被塞住了嘴。
六安走到他跟前,踢了他一脚,低声骂道:“你这没眼力见儿的东西,一对眼珠子都长到头顶上去了,不知道恭恭敬敬地把人送走吗?”公子都没对三少奶奶如何,他这个奴才反倒越俎代庖地摆起谱来了。
第九十四章
得了他的准话, 萧时善就回去等着了,至晚间,外间响起丫鬟的请安声, 随后厚实的帘子被掀了起来。
她一直在留心外面的动静,见他进了屋,立马吩咐微云上茶,又让疏雨端几盘茶点过来。
微云疏雨摆好茶点便退了出去,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拿眼瞧了瞧他,萧时善慢慢走过去, 主动打破屋内略显沉闷的气氛, “你最近很忙吗?”
杯中升腾而起的茶香热气,将他的眉眼遮得虚虚浮浮,李澈看了她一眼,淡声道:“不忙。”
萧时善摸着自己包着纱布的手背,心里窜出一点恼火, 敢情是懒得见她,亏她日日去玉照堂送汤水,手背都烫出了燎泡。
她抿了抿唇, 不再绕来绕去地说些场面话,“那件事夫君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搁下茶杯, 手臂搭在椅子上 , 将视线落在她身上,轻飘飘的话语,无端压得人心头发颤, “你真的想清楚了?”
她回答得毫不犹豫, “是。”
或许第一次提出来还可以说是一时冲动,那么这次旧事重提, 则是她重新思考之后仍然不改的决定。
李澈往后倚了倚,侧着头长久地注视着她,眉头慢慢皱起。
萧时善攥着手,不躲不闪地和他对视,生怕自己退却分毫。
他默不作声地起身,踱到了花几前,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抚着水仙花叶。
她的视线随着他的手指移动,看着他手中那根纤长柔嫩的叶子,心脏跳动得厉害,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不知是为那条柔弱的细叶担忧,还是为他即将给出的答复而紧张。
忽地,李澈转过身来,身影陷在光晕里,令他的神情变得分外模糊,“你能去哪儿?”
萧时善微微一怔,像是被人一把攥住了心脏,陡然升起一阵揪心的疼,虽然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她觉得他恐怕是在嘲笑她,笑她虚张声势,笑她无家可归。
嗓子像被一团棉花堵住,连带着胸口也异常憋闷,萧时善紧咬着牙,胸口起伏不定,他那种泰然自若的冷漠,总是能叫人火冒三丈,“与你无关。”
话音未落,即使她竭力保持镇定,也被自己沙哑的嗓音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