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醉(16)

心中微恸，戚醉不再犹豫，抬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小脑袋：“小东西，在我眼里，你早就不是外人了……”

戚小酒感受到熟悉的掌心的抚摸，诧异地抬首，注视着他，“那我……”

“你是……家人啊……”

戚小酒心下顿时凉了半截。

家人……

他记得那夜的风雪那般大，他亦是记得，那夜，他的心绪纷飞又复杂，可是，偏偏有那么个小东西，生生拦住了他本要结冰的心。

戚醉定定地凝视着她，缓缓启唇笃定道：“既然把你捡回来了，我便愿意一直将你视作妹妹看待……仅此而已。”

闻言，戚小酒一时间红了眼眶。

内心憋闷酸涩不已。

她紧紧绷着脸，倏地转身，直奔向东南屋，反锁门栓。

仅此而已么？戚醉心中暗暗问自己。

门上倒映着青年的影子，戚小酒无声地滑坐在地，嘴中愤愤地啃咬着青年的名字……

戚醉……为何，为何他是戚醉……为何，他仅是将自己当做妹妹看待？

她眼中酸涩不已，无声的静默半晌，终是抬袖掩面，任由泪水浸湿袖摆。

天大亮。

外头的日光很是浓烈，浓烈到春意涩然消退，反而渐渐漫向了夏日恣意生长的繁盛。

肿着眼跟在戚醉身后，戚小酒极力想要当做昨夜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路上只顾低着头。

她还记得第一次和青年出来的时候，自己当时太不争气，当时自个儿一想起司府大夫人给自己硬塞的隔夜发了馊味的板栗饼，便没出息的在青年面前吐了……

如今自个儿的身份在青年面前也没什么好隐藏了，只是青年允诺他愿意把自个儿当作妹妹继续护在身边，那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戚小酒摸了摸鼻尖的细汗，猝不及防眼前出现了一条绣着小酒壶的手帕。

“瞧瞧。”戚醉从摊边挑了许久，把帕子递给她。

戚小酒一愣，随即勾唇，弯了弯眼，故作乖巧接过，“谢谢哥哥……”

“走罢，还有一些五月初五的用品要买。”

“快跑啊！杀人啦！”

尽是杀意

“快跑啊！杀人啦！”

人群一阵骚动，不远处的商贩乱作一团，街市上妇孺孩童的尖叫声交织在一块儿，一时间场面极为混乱。

戚醉一向笑意盈盈的脸上忽地严峻了起来，眸光一凛，一把拽过身后的戚小酒便直奔附近的小巷中。

“嘘……”

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掩住唇的戚小酒不受控制地睁大了眼睛，耳边是青年低声的叮嘱，她只觉得自己的耳梢不由得发烫。

戚醉的目光警惕地望着巷口奔忙的人群，眼见着方才大老远望见的蒙面强盗们拿着刀恣意掠夺布匹银两。

“作孽哟……自从司老爷死后，这江城后山的强盗贼子更是一个比一个猖狂！”

“别说了，若是司老爷还在，城主府的守卫队也不至于腐败成那副样子……咱们还用得着怕这些山贼不成么！”

“如今的司府不过由一个妇人管着，那妇人蛇蝎心肠，成日便知道朝咱们这些小商店铺加增租赁费，内忧外患，咱们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巷口外传来了不少商贩的哀哼。

听到这里，戚小酒不由得攥紧了衣袖，眼中泛过了几分扭曲的恨意，暗涌的波澜随着愤懑的心绪一阵一阵掀起。

不一会儿，众多百姓们声嘶力竭的呼救声便逼近了巷口：

“啊啊啊！”

“交出来！”

“身上有什么就交什么出来！”

“小娘子生得不错，随我回山里如何？”

“不，不，娘……娘，救我……”

“女儿！我的女儿……”

听到这儿，戚小酒再也忍不了，挣开青年禁锢着自己的手臂，握着拳作势便要冲出去。

“小东西！”戚醉脸色骤变，作势便要拦下她。

不知何时堵在了巷口的小景撑开了双臂，生生挡在了戚小酒的去路。

“别拦我！”戚小酒红了眼眶，眼中尽是狠戾。

“嘿，我说小灾星，你现在这般冲出去，就是送死去的！”

小景紧接着低下比眼前小灾星高半个的头颅，一双眼睛尽是轻蔑，“啧啧啧，就你这小身板！啧啧啧……”

“滚开！”戚小酒不满地吼道。

身后的戚醉沉下脸，劈手三两下轻松地将她弄晕，“小景，她就交给你了。”

将晕倒的小灾星稳稳接住的小景扬声：“得嘞，公子，放心吧，我一定带她到安全的地方去。”

戚醉没有回头，兀自出了巷口，眼见着一片凌乱的哄抢逃窜场面，微微敛眸，抚了抚额角，指节分明的手慢悠悠地卷起了袖子，姿态是一贯的温雅至极。

“大哥快快看，又来一个送钱的！”

“那还不赶紧上！”

“切，就那种公子哥儿，我一个能打好几个！”

“那就冲啊！”

“我说，这位公子生得这般俊俏，要是待会儿弄花了脸，可就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你了，所以还是乖乖把钱袋子交出来，大哥我兴许可以饶了你，放你衣冠齐整地回家去。”人群中一个狭长眼睛的山贼提着刀就上来了，眼中尽是嘲讽。

戚醉悠然自衣襟中取出了一个钱袋，置于掌心掂了掂。

山贼看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满意地盯着青年手中那个份量十足的钱袋。

白皙纤长的指轻轻拢紧了钱袋，戚醉弯眉，面上笑得春风习习，语气却是阴凉凉的，“这袋银子倒空之际，便是你项上人头被摘下的时候，你可要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