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姑娘当外室以后(166)
他脸上也淋到了斜飘的水珠,乍一瞧还有几分狼狈。
陆迢自己却不觉得,他没走近,而是折步去了里间放箱奁的地方,随口道:“不想就先别喝。”
回来时,这人换了一身天青色常服,腰间束着青玉革带,不见先时的狼狈。
陆迢在秦霁身旁坐下,她神色仍是恹恹,甚而又开始犯困。
他侧首,“你知不知道,秦——你父亲被发配去了岭东军台?”
秦霁不答话,脸上的困意却扫了个干净。
她知道这个地方,李思言之前告诉过她。
可是岭东太远,沿路的官兵也多,她一无所有,贸然前去只是徒招麻烦。
陆迢捏捏她的耳珠,柔声问道:“岭东地苦,冬日湿寒,想不想给他送一些东西?”
秦霁微微一怔,抬头看他,杏眸一瞬乌亮。
“真的么?”
“不骗你,但是——”陆迢轻笑一声,指腹点住她快要耷拉下去的唇角。
“但是你明日得起来,睡过就作罢。”
秦霁想了想,这个不算为难。
“好。”她点头,似有一缕春风拂过,将她的眼角眉梢吹弯稍许。
秦霁在笑。
陆迢骤然发觉,她很久没笑过了。
从去济州的路上开始,直到今日已经两月有余,他才见她真心笑了这一回。
陆迢怔神的时候,秦霁躲开他下了榻。
“我去喝药。”
晴蓝的裙摆翩跹经过身侧,只留下一缕掺着药味的淡香。
陆迢折身看向床上,确认那里没躺人后吐出一口气,连日悬在心头的巨石在此刻终于落地。
不是做梦,她真的醒了。
夜间雨停,竹阁窗纸上现出了两道人影。
秦霁住的最久的地方是京城,她没去过岭东,对那里所知甚少。
翻完地方图志,她瞥向对面的陆迢,极为难得地和他搭起了话。
“岭东的冬天,有京城那样冷么?”
“比不上京城,却也不好过。岭东是南边雪最多的地方,严风可截人耳。”
秦霁继续问下去,陆迢放下了手里的书卷,一句一句为他解答。
两人熬到夜深,秦霁的眼皮又在一点点往下坠。她勉力挤出一丝清醒,问陆迢,“明日我能出去采买东西,对么?”
“能。”陆迢颔首答应,“只是你要记得醒。”
秦霁记着他的承诺,梦里也是。不知多久过去,她恍惚听见陆迢的声音就在耳边,挣扎许久,最后被陆迢扒开眼皮才算醒了过来。
她有些着急,“现在是哪天?我晚了么?”
“不晚。”陆迢唇边扬起一抹笑,摸摸她的头,“我们出去。”
第093章
他说的正经,秦霁信以为真,出门后才知道下晌已经过半。
秦霁和陆迢不是头回一起出门,却是头一回两人都在认真挑东西。
他们在主街逛了一个时辰,秦霁进的都是小店,选起来却很认真,连陆迢牵过她的手也没发现。
半个时辰过去,赵望两手都提上东西。
御寒的衣物,药膏,还有……没了。
陆迢一顿,扭头问道:“只有这些?”
“这些够了,大人。”
秦霁了解她爹爹,若是送的东西再多下去,就算是自己留信,他也不会去用。
陆迢颔首,转看向别处。
她今日心情应当不错,都没有直呼自己名字。
两人站在卖织物的一间小店,旁边就是一条巷口。
三两个穿着搁葛布夹袍的人歪歪扭扭地走在巷中,这些人喝了酒,吵吵嚷嚷的说话声轻易穿过小巷。
站在当中那人最为得意,喝得头脸醺红,面中的几个麻子被血色一映,显得更加丑陋刺眼。
因着这份刺眼,旁边的人推了他一把,“你就吹吧,你一个臭看门的,还能和醉春楼的头牌搅到一起?”
“不是头牌,你们这帮□□没见过,那小玉兰比头牌还要水灵!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太响,直直刺进陆迢耳中。
秦霁太累,先一步上了马车,陆迢原本慢悠悠走在后边,此刻直接停了下来。
巷中的对话还在继续。
“别看她现在攀上大官风风光光,当初在沉鱼阁被我弄的时候,可还一直屈着喊哥哥,那嗓子,到现在也忘不了。”
“你净胡诌,别是喝酒喝傻了,人家瞎了眼也看不上你。”
当中那人被取笑了一番,声音嚷得更大,“不信你去问旁人,当初她想偷跑出去被我抓个正着,所以才——”
他没来得及出口的话变成了夹着血唾沫的一声痛嚎。
秦霁坐在马车里,对那声怪叫没怎么在意。只是陆迢上来时,车厢内多出了若有似无的一点酒气。
她瞥他一眼,发现他的指骨比寻常要红,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秦霁闭口不问,转头望向了窗外。
马车辚辚朝前驶去,一方带血的锦帕才要飘进她的视线,很快又被车辕轧进土中。
一下马车,秦霁便将买来的东西一一归置,放进包裹。
晚间,秦霁还有一点精神,提笔给爹爹写信。
陆迢在旁给她研墨。
顾忌着有外人在,秦霁落笔很是谨慎,良久,她写下八字,连款也没落。
陆迢状若不经意地瞥了眼,“这信是我的人亲自送,不会有旁人看见,不多写些近况叫令尊放心?”
不说一说……他?
秦霁将信纸叠好,摇头,“写字好累。”
她拒绝得委婉,借口也合适。陆迢点了点膝,不再言语。
秦霁今日既没服药,也没扎针,情形却比上月的任何一日都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