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记糖水铺(152)
虽说瞧见了对方走过来的动作,但谁叫白日被他的“好弟弟”刺了一通。
孔子言,不迁怒,不贰过。她却不是圣人君子,自然要迁怒迁怒,出气出气。
她总算将散漫下棱角露了出来,双瞳盈亮。
崔瑄不恼反笑,目光柔和无奈,“给小娘子赔罪。”
赔什么罪?
“为这些家中杂事,将你牵扯近来……以后不会了。”虽有些羞启齿,但他并不想对她保留,又郑重施以一礼。
此前忽远忽近忽明忽暗的暧昧叫沈朝盈一时不能习惯这样的坦然。
沈朝盈凝睇他,对方眼底有星星点点明亮。
……咳,想必跟自己也是一样的,谁愿意将家里那些七七八八的算计、阴暗的一面展露在人前。
想到自家老底早被揭了个透,沈朝盈释然了些,也升起同情。嘿,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五十步笑百步,不厚道啊。
这个冬夜,好似和这个世家子真正拉近了些距离。
她笑了笑,神色趋近柔和:“夜深了,小崔大人早些歇息吧。”
这就要赶人了么,崔瑄闻言,许是醉意驱使,脸上竟然露出些遗憾神色,旋即微笑:“风景这样美,不看,便错过了。”
这话双关得明显,又风流,像是那位宋郎君会说的话。
沈朝盈目瞪口呆地望着他,面上微热,我们小崔大人……ooc了啊。
对方也有意识地顿了顿,目光扫过进了腊月以来明显清瘦不少的身形,有些不自然道,“你确该早些休息。”
对方明明没说什么,她转身回了院子,重新栓上门,却忽然有些怅惋。
这样好的风景,错过了多可惜。
夜幕下,泼在青砖地上的水渍倒映出点点星光,仿佛刚刚那平静疲惫眼底的光。
屋檐角落灯笼光照柔柔的洒下来,塞一片云片糕入口,糖放得刚好,绵甜得恰到好处,恰似这会心情,平淡悠然。
第79章 热闹除夕夜
云片糕有个乾隆皇帝赐名的典故, 这时候没法拿出来用,喜欢蹭热度的沈朝盈实在遗憾。
但很快她又骄傲起来——毋庸置疑,事实证明, 我们云片糕不需要旁的典故,光靠其自身魅力足矣吸引大家!
便如其名,糕体洁白如云,犹如凝脂;入口松软香甜, 滋润细腻, 吃后口中不似旁的米糕容易发涩,即便一时吃不完, 久存也不会变干变硬。
且这糕没入口时又软又韧,掰弯也不断,沈朝盈觉得没准真能在其上写字, 试了试,用果酱代替墨汁在其上涂画, 便能实现。不过只能当做席上糕点, 即做即食,恰好又与外带的礼盒区别开了。
这是南方的特产, 北方少见,稍稍用点小心思就俘获了长安人芳心。
沈朝盈的刀工只能算一般,切云片糕时,最多只能连着五六片, 厚薄也不均匀, 若这样拿出去售卖有些自砸招牌。
好在这事阿福能兜底,练废了几块糕之后, 竟然能连续切二十多页不断,外形方整, 厚薄均匀,不粘也不散,真像是一本书似的。
沈朝盈忍不住竖大拇指,一面没忘给自己找补:“我这糕蒸得越发好了。昨晚的少加了油,难怪没这么好切。”
阿福似是冷笑了一下,又似没有,起身将刚刚切废的糕拿出去叫小五几个分食。
年关将至,长寿坊居民走亲访友间随礼,手上总少不了提着一袋包装红火喜庆的小点心——沈记书册糕。
从“书册”上撕下一页抿入嘴里,仿佛细雪融化,闻着清香,吃着细腻,大快口福。
这时再看外观,又似窗外细薄雪片,无怪乎有还个别名叫做“雪片糕”。
无论是收礼的还是送礼的,都倍儿有面。
沈记年货各色糖糕里,便是这书册糕最受欢迎。
沈朝盈一共准备了三四种口味,其中又数芝麻的与桂花的卖最好。
雪白糕嵌入芝麻,如白宣上点点墨渍,又取“芝麻开花——节节高升”之意,谁见了不喜?毕竟年货么,送礼么,都取个好寓意。
有人看见桂花,便想到年初时火了好一阵子的广寒糕,想到“折桂广寒”,与友人笑慨:“又是一年新春试啊,依稀记得去岁此时,某初入长安,却无心赏景。”
言辞间颇唏嘘,似是想起自家寒窗苦读那些年。
好在,之前再艰苦,如今也不必艰苦了。
沈朝盈记得他,眼前一亮,笑着招呼对方坐下:“陶郎君。”
这位去岁中试的士子与她们很有渊源,因诗打折、后又题诗广告回报。
三人坐下叙旧,沈朝盈从旁作陪,闲谈间得知,对方如今授了官,在鸿胪寺任职。
此时鸿胪寺还没落寞,鸿胪寺卿还没被调侃成“客卿、睡卿”,毕竟天朝上国,每年来访外交国或朝贡藩国众多,也是个挺重要的机构。
沈朝盈恭维话张口就来:“郎君这般年轻有为,如日方升,日后一定能青云万里,一路扶摇。”
“不过是个小小主簿罢了,担不起小娘子这般赞叹。”陶拯谦虚。
鸿胪寺主簿为正八品,在这满京权贵中确实不算显赫。
身旁的友人捂着心口,怪声怪调:“好没趣的话!若你短短半载便从亭长、录事连升至主簿都不算‘径行直遂’,那我这卡在吏部试上的该如何自处?”
“就是,就是。若非今日无酒,该狠罚他三杯。”
另一名则是今科士子,将才入京,被陶拯带来,说“你也该尝一尝长安味道,否则便是憾事一桩”。
沈朝盈听到此处先是有些惊讶,而后失笑,长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