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道观打杂的那些日子(59)

从头到脚的布料全是青色, 那种青很漂亮, 像从雨后初霁的天空裁下来一块，穿在他身上, 格外好看。而且这人看着比我还小几岁，大概刚成年的样子，站在那里，竟然仙风道骨的。

我刚感慨于对方的相貌与气质，眼前忽然多出一只手：“你看他那么久干t什么？之前那个道士不是说这里不能搞男女关系吗？”

我：……

我拍掉林狗的爪子。

“你犯什么神经，要是脑子不舒服的话我把我精神科师姐的联系方式推给你。赶紧下你的山吧。”

我双手搭在他肩上，把他往前推，刚好跟新来的道士擦肩而过。

本来以为就这样路过，对方却停下步子，朝我打招呼：“你好，请问这里可是道观？”

声音和相貌一样温润，像环佩相碰那样悦耳。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林狗就先开口了，怪声怪气道：“是不是道观还用问吗？下面那么大的‘抱朴宫’几个字你看不到啊？”

一边说着，这家伙还一边挺直脊背，本来长得就高，现在更是把我视野全挡完了。那头卷毛似乎还专门搭理过，在晨光中泛着微微的金色。

我一巴掌给林狗按下去，看到那位青衣师兄眨了眨眼，目光有些无辜，张了张口，清俊的脸上满是不解。

林狗又冷呵了声。

我没理林狗，朝那位师兄道：“对，这里就是道观，你也是来挂单的？”

他从刚刚的疑惑中脱离出来，说出了我没想到能在这个时代听到的回答——

“不是，我是来这里论道的，请问你可是这里的香客，你知道抱朴宫有哪些道长擅长于此吗？”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想着论道？

我正感慨人不可貌相，林狗又犯浑，回道：“小小年纪装什么老成？你这道袍都没穿对，就别中二上头cos什么满腹经纶的道长了，赶紧回家去赶你的寒假作业吧。”

我暴脾气上来了，问：“你跟人家一个小男孩怎么说话呢？”

“小男孩？”林狗忽然笑了声：“可以，小男孩。”

他转头望我，一字一句说：“我也有过年轻的时候。”

说这话的时候，他身后那片松树在风中荡成林涛。清晨的阳光刚好落进他的眸子里，晕出玻璃弹珠一样的质感，看起来亮亮的。

旁边的学姐忽然捧住心口，一脸痛心疾首：“你们吵架干嘛把我也骂进去，二十多岁很老吗？”

一团黑线从我额头上唰唰冒下来。

青衣师兄在这时插了话：“我年纪并不小。”

我拨开林狗的脑袋，好奇发问：“那你多少岁？”

他支支吾吾老半天，看起来有些纠结的样子，最后也没说出个确切的岁数来，只道：“我记不清了。”

接着，他开始自我介绍——

“不过我叫上清童子。”

介绍得云淡风轻，介绍得坦然自若，介绍得仙风道骨。

阳光落在他俊秀的脸，就像开了个柔光滤镜，而他说出“童子”两个字，竟然一丝忸怩都没有。

听完之后林狗忽然嗤笑一声，一扫刚刚的阴郁模样。

我也沉默了。

好好的一张脸，怎么取这么个名字，跟封十八一样随意。现在的父母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风带落树枝上一截松枝，歇在他的肩上。上清童子浑然不觉，腰杆挺得像白杨那样板正，一双清亮的眸子仔仔细细打量这座破旧的小道观。

我强迫症犯了，差点直接给人摘下来，按捺住这股冲动，提醒道：“你肩膀上掉了片叶子。”

他这才察觉到似的，抬手，拨开那根松针，随之露出腰带上一串——

铜钱？？？

仙风道骨的皮囊，仙风道骨的打扮，却挂着串又接地气又不接地气的腰饰。

说接地气是因为那是串钱，说不接地气是因为那串钱现在压根用不了，而且上面刻的字……和他衣服上那两个一样，刚好是“五铢”。

学姐双眼放光：“汉五铢？你这是真货还是A货？”

上清童子微微皱了皱眉，反问：“A货是何意？”

“那就是真货了。”学姐了然。

那串汉五铢看起来年代久远，钱身泛着铜绿，和上清童子身上衣服的颜色倒是近似，我扭过头问学姐：“如果真货的话也价值连城？”

“哦，那倒不值钱。”学姐恢复了正常：“使用时间最长的货币，发行量当然也大，虽然是古董，但卖不了多少钱。”

“那你这么激动干啥？”

学姐答得理直气壮：“这是对古董最基本的尊重。”

掌心猝不及防受力，林狗的肩膀带着我的胳膊往上飘。他整个人从下面那级台阶蹿上来，把脸庞怼到我眼前，郑重其事开口：“不走了，我要再呆两天。”

我放开手，顺便捡起他头发上落的那根松针。正在这时，兜里手机震动，掏出一看，是精神科学姐发的消息。

【精神科王学姐】：？

【精神科王学姐】：阳性和阴性症状量表PANSS.pdf

【精神科王学姐】：简明精神病评定量表BPRS.pdf

传完两个文件，师姐又发来一条语音。想到微信的语音转文字识别不了方言，我直接点开。

“你有阳性症状了？有阳性症状的话自测不准，恁么滴吧，你现在有空没，我给你打个语音。”

我正纳闷王师姐发这些做什么，忽然想起自己凌晨四点过问她要了精分的量表打算自测，低头，认认真真道歉。

【win】：师姐，不好意思，我大早上睡糊涂，把梦当真了，打扰你了

【精神科王学姐】：……